唐季惟站出来,恭恭敬敬的垂手,说:“启禀皇上,微臣有奏!”韩缜眼底放柔了片刻,说:“唐卿有何事奏报?”唐季惟拱手弯腰,说:“臣辜负皇上信任,对于江氏一案许久没有定论,臣自感愧对圣恩。故臣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近日仔细再翻阅江氏一案的案卷,不负圣恩,终于让微臣找到了赃物和账本!”韩缜好奇的问:“哦?可是又什么要证要呈上来?”“正是!”唐季惟拿出账本,李昇从侧面下来接过来,恭敬的递给了皇帝。韩缜随意翻阅了一下,剑眉打结面色不悦,冷笑着说:“爱卿果真是国之栋梁,没有辜负朕的嘱托,看来,江氏一族可以定案了!”唐季惟心下一凉,没有动作,低头盯着脚尖不言不语。韩缜注意到他的动作,将账本摔在了案牍上,起身而立,说:“江氏一族辜负皇恩,江天一罪行滔天不容饶恕,朕念在江氏祖上有跟随太祖打下后秦江山之功劳,留他全尸,赐毒酒罢了!”刑部尚书站出来,拱手而立,说:“不知江氏其他族人如何发落?”韩缜气场全开,一双眼睛似鹰一般锐利狠辣,直把在朝的官员全部都给震慑得冷汗直流才作罢。“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此案移交大理寺处理,刑部就不必插手了!”“退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唐季惟手心里汗涔一片,走下了玉阶还是心里打突,事情进行的太顺利,让他有一种恍然不可置信之感,这并不是韩缜的作风,他清楚的知道韩缜的诡谲和狠辣,这符合一个帝王平衡权术的作为,却不是韩缜的作风。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的从唐季惟身边经过,一不小心就莽撞的撞上了唐季惟的后腰。“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小太监被吓得一个机灵,立马匍匐到地上瑟瑟发抖。唐季惟不知他为何如此惊慌,自己也不像是洪水猛兽般可恶的人,居然害怕成这样?“没事,小心一点便是,起来吧!”唐季惟出言让他起身,而后抬脚便走。小太监连连磕头道谢,另一个年长的太监从后面赶上来。“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什么时候改改?皇上都大发雷霆了你还如此不当心,小心的脑袋搬家!”尖锐的嗓子刺透唐季惟的耳膜,让他稍感不适,还未走远,实在是听得一清二楚。小太监连忙告饶,又贼兮兮的问:“为何侯府丢了东西皇上会如此生气,奴才进宫这么久还没有看到主子如此震怒呢!”老太监戳着小太监的脑袋,说:“不该问的别问,这些事情岂是你能打听的!”唐季惟走得远了一些,依稀听到侯府和丢东西什么的,便也没有在意。唐季惟把典当之后的银子收在了书房的暗格里,一大笔银子的确是他重生后见过的最大数额了。虽然对自己用了很久的镇纸有些不舍,但是能让唐德好过一点也无妨了。“老爷老爷,老夫人晕过去了!”一个小丫鬟大声叫着跑进来。唐季惟一惊,立马推开椅子就往外面匆忙的快步走去。萧氏才听说唐德牵扯进了私盐的案子里,而今日早朝皇上震怒的消息也不胫而走,街头巷尾都是在谈论这件事情,萧氏这种社交的一等一的的高手又怎么会被蒙在鼓里呢!唐季惟到了的时候,萧氏已经被掐人中醒过来了,恹恹的脸色苍白。唐季惟立马坐到了萧氏的床边,担心的问:“娘,你这是怎么了?”萧氏一行清泪就下来了,哭着拉着儿子的手说:“你二婶这次办了错事了,唐德哪是做生意亏本了呀,他这是贩卖私盐犯法了呀!”唐季惟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估计是唐二婶看事情败露也瞒不过人了,全盘托出好让唐季惟搭救一把吧!“娘,你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了,唐德不会有事情的,你就安心罢!”萧氏擦了眼泪,疑惑的问:“当真?你是从何而知?”“张陵得到了消息马上就来告诉我了,我已经安排妥当,只有唐德按照我说的去做,就不会有什么事情!”唐季惟说。萧氏恼怒的拍了一下唐季惟的手,愤愤的说:“不早点说!害你老娘出了这么大的丑,老娘是多少年没有掉过眼泪了啊!被那个熊崽子给吓出了个好歹到不值当了!”唐季惟笑着说:“您多喜欢唐德呀,看把您吓得!你告诉二叔二婶,要保住唐德就管好自己的嘴巴!”萧氏自然明白,唐季惟说了能救出唐德肯定就是有十足的把握的,要是唐二婶再四处炫耀吹嘘的话,估计连唐季惟都要有个包庇纵容之罪,狠了说的话估计还得被拉入浑水当中治个欺君之罪。“这件事就交给我吧,你二婶的嘴巴我肯定把她给缝上!”萧氏拍着胸脯保证。唐季惟把她扶起来,说:“既是如此,就看您的了。”李昇把宫里的下人全部轰了出去,自己一个人战战兢兢的站在角落听候差遣。韩缜面色疲惫不堪,撑着额头呆坐在书桌后面,目光痴迷而恍然。李昇见他如此也是很不好受的,只得悄悄让人请了长公主过来。韩缜盯着书案上的折子一言不发,眼眶泛红。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人是听不到外界的响声的,韩缜便觉得这世间就独留自己一人了,多么孤寂冷清啊!韩缜想到飘落一地的画纸和画上的人,清冷孤寂的面庞,全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洒脱超然,自己这沾了污血的一身,是怎么也不敢草率触碰的。韩鸢匆匆赶来,环佩铃铛,一下子就把韩缜拉回了现实当中。“皇姐怎么来了。”韩缜的嗓音略微嘶哑。韩鸢风姿绰约,长身玉立,静默在一旁看着这个坐拥天下的帝王,露出了最柔软的情绪。“听李昇说,侯府里的东西丢了?”韩鸢问。韩缜寒了李昇一眼,李昇扑通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说:“奴才该死,奴才多言了!”韩缜不想跟他追究,也没有说话让他起身。韩鸢叹气,她实在是懒得收拾这个烂摊子了,便也没有多言,只说:“过去的就让他过去罢,人都没了,东西也留不住多久的!”韩缜赤目充血,一把扫开了案牍上的折子笔墨,一脚踹翻了檀木的案桌,双手握拳,不甘心的仰起头任血泪倒回。韩鸢也耐烦了,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流露出的伤心和失望,愤怒的说:“你这是做给谁看?当初是谁自己做下的孽现在就该偿还的时候到了。你不是要当一个只手遮天留名千古的帝王吗!你不是冷血冷情的韩缜吗!你不是不在乎兄弟情吗!你现在又是在做给谁看?谁又能看得见!”韩鸢气极,脸上眼泪肆意,威严十足的指着韩缜哭着大骂。韩缜平视韩鸢,眼睛里的血气吓得死人,说:“一定是他回来了,是他舍不得朕,他要找我报仇的!”韩缜言语混乱,已经分不清是朕还是我,只是一味的相信是顾贞观的魂魄回来了,是他放不下。韩鸢不知是该可怜他还是该恨他,作为一个皇帝,他绝对是手段卓绝的,可是作为一个人,他又是最失败的,一个连自己的爱人兄弟都不相信的人,是极其可悲啊!“他已经死了,你再不能相信他也是死了!你即使每夜都抱着他的骨灰入睡,他也是死了的!你看着他的骨灰你都不后悔害怕吗!韩缜,你是我的弟弟,你不是这么可恨的人哪!你何时变成了这么可怕的人,你就算把顾贞观的骨灰放在身边一辈子!他也是一堆灰而已,只是一堆灰而已,你明白吗?”韩鸢大声的怒吼,即使这位仪态万千的公主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即使在知道顾贞观死了的时候,她也没有如此放任自己为他哭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