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若瑾的声音尖锐刺耳,从郑清婉的后方响起,回荡在空荡的大殿之中。她话音刚落,几名宫人和侍卫迅速簇拥而至,将郑清婉包围。崔若瑾眼中闪过得意的光芒,仿佛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郑清婉稳稳地站在原地,丝毫未见慌乱。她转过身正对着崔若瑾拍手笑道:“许久未见娘娘,娘娘颠倒黑白的本事已是登峰造极,臣妇实在望尘莫及。”
“少废话。谋害皇上你死罪一条,于公公,直接押送郑氏去地牢,本宫不想再见到此人。”崔若瑾的神情凶厉而冷酷,原本绝色的美貌在此刻被阴鸷的神色彻底掩盖。
“谁敢动我?我有金吾卫统领的手信和印鉴。”郑清婉来时就已经和夜隐提前部署好了,丝毫不惧:“若我一个时辰之后不能完好地走出去,京郊大营全体金吾卫会立刻围困皇城,通知百官进宫。”
宫人和侍卫们听到此话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向前一步。
崔若瑾眼神微眯,瞧着面前之人身姿挺拔,气质卓绝,犹如一株傲骨寒梅,屹立在风华之中,透露着不容亵渎的威仪,她讨厌得恨不得当场抹杀。
她不允许有人比她更耀眼,何况这人抢占了她曾经的地位,诚王世子夫人之位,那可是原本属于她的姻缘。就算是她得不到,她也不想看到别的女人在这个位子过得比她还比如意。
更遑论,世子竟然把手信和印鉴都给了这个女人。成婚半年就能让世子情根深种,是她从前小瞧了郑清婉。
&ot;那又如何?&ot;崔若瑾冷笑一声,&ot;本宫的父亲手握衢阳城三万精兵,京城兵力虚弱,区区金吾卫挡得过大军吗?&ot;
她缓步上前,贴近郑清婉的耳畔,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般阴冷而轻柔:“太后将死,皇上昏迷,世子失踪。本宫乃未来天子之母,本宫想你死,你就得死,束手就擒吧,本宫会厚葬你的。”
无论如何,崔若瑾心中早已打定主意——她一定要让郑清婉背上弑君的罪名。明正宫里外都是她的心腹爪牙。即使郑清婉再如何清白,这所谓的“事实”都只能她这个未来的太后书写。
“太后娘娘为巩固权势,害怕外戚势力过大,暗中害死了在边境驻守的胞弟夫妇二人。多年后,其独女郑清婉,意外得知了这一残忍的真相,不惜以身试险为父报仇。幸而先帝崩逝前,降旨传位于六皇子谢曜,其母皇贵妃崔氏,便顺理成章为皇太后。”
“你说,这是不是精彩极了?”她故意拖长了音调,微微后退一步,期待着郑清婉会因这些话语而脸色骤变,露出痛苦与绝望的神情。
如果是原身,听到这些,或许真的会陷入抓狂与痛苦之中。毕竟,一直亲近的姑母,其实是害死自己父母的仇人。这般打击,谁能承受?但郑清婉早就知道这个隐情。
甚至于她还知道平王乃是忠君爱国之典型代表。
所以,她丝毫不受影响,粲然一笑道:“娘娘或许还不知晓,臣妇的夫君已经回京了吧。”
她就是要膈应崔若瑾。郑清婉轻轻扬起下巴,笑容虽不张扬但足够挑衅。
那神情分明在说你完了,梦该醒了。
崔若瑾果真恼羞成怒,抽出旁边侍卫的佩刀直指郑清婉的脖颈:“你以为你有几个脑袋敢跟我在这大呼小叫!”
刀锋离郑清婉的脖颈不过咫尺,寒芒逼人,郑清婉毫不犹豫地偏头迎向刃口,鲜血顿时如打开闸门般喷涌而出。
崔若瑾吓傻了,她呆立一旁,完全没发觉此时谢毓已然赶到明正宫目睹了这一幕。
“清婉!不要!”谢毓仪态尽失,飞也似的扑到郑清婉跟前,接住她脆弱倒地的身躯。
寒风透过大开的殿门灌进来,斑驳冷清的光影在鲜血的映衬下显得尤为沉重。
“你来啦。”鲜血的流失让郑清婉脸色万分苍白,但她仍勉力抬起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谢毓急切地把她抱起,双手小心翼翼地托住她,声音颤抖着:“清婉,别怕,我带你去找御医,你一定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崔若瑾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连连解释道:“不是本宫!是她自己撞上来的,本宫没有杀她,是她自己非要往刀上撞的!她是个疯子!”
“娘娘慎言!”谢毓抬眼看她,带着深深的愤怒和厌恶,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撕裂,全然不见从前世子少年郎时期对她的呵护与温柔。
太医来的很慢。崔若瑾怕出乱子,根本没有留人当值。
鲜血已将崔若瑾的衣襟染透,她虚弱地靠在谢毓的怀里,感受着他的温度。然而她却不再感到疼痛。相反,随着意识逐渐脱离身体,她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轻盈与自由。
她知道自己赌对了,她成功了。
先前身体不适,实际上是谢毓对她情感投射的结果。随着他对她的感情日渐浓烈,她对这具身体的掌控也渐渐消失,因此愈发虚弱。
但是谢毓对她的感情浓度总是差了些许,还差最后一击,于是她才打算——
拿自己的身体为赌注,在谢毓以为失而复得,对她最想念最愧疚的时候死在他面前。
威胁也罢,挑衅也好,全是她故意所为,只为了拖到关键人物现身。说到底,这还得感谢昔日崔若瑾兰池推她下水给她的灵感启发。
此招虽险,但效果甚佳。
血止不住地流。
谢毓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像是失去了全世界的支撑。他抱紧她的手更加用力,仿佛这样就能阻止她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