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万听到这里,哪还管其他的,喝道,“去把仓库里去年抢的笔墨纸砚拿来。”
胡万挥手示意,立刻有人搬来椅子,他坐在铺了兽皮的宽凳上,翘起二郎腿,“老子看着你写,别想耍什么花招!”
东西很快取来,沈长清却还没写几个字就被叫停。
“一边写,一边念,老子不识字!”
胡万把交叠的腿放下来,身体前倾去看,尽管他一个都不认识。
好像他这样,就真能从中看出什么破绽似的。
不过沈长清本来就没打算在信上作假,他从容落笔。
“音问久疏,垂念已深:
“家中可好?偶感秋意,问叔父安。”
“停!”胡万又打岔道,“秦时钟是你九叔?!老子怎么不知道他有这么多兄弟!”
“是久别的久,疏忽的疏”,沈长清叹了口气,搁笔,轻声,“我念白文行吗?”
见胡万点头,他便念,“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收到您的消息了,我对您的思念非常深刻。”
“家里一切都还好吗?我偶然间感到一丝凉意,知道是秋天来了,便向叔父问安。”
他重新执笔,写,侄身在外,不能亲见尊容,不能亲侍左右,愿叔父谅解。
他念,“侄儿如今在外办事,不能亲自见一见叔父,不能亲自侍奉在左右两侧,愿您能原谅我的不孝。”
旬初,余曾听人言,牛驼山一带有良种,本欲带回与叔父观之,然,益州水患,商队不能通行,故歇于山下北面林中。
“这个月月初的时候,我曾经听人说,牛驼山有叔父一直想要的果木种子,本来想要带回去给叔父确认,然而益州突发洪水,商队没办法通过,只能暂时歇在山下北面林子里。”
“慢着!”胡万手指粗鲁地点着纸张,“不对数,你念的怎么与写的不同?!”
沈长清一时有些无语,但还是耐着性子道,“那我照着念,您不懂的再问我行吗?”
沈长清指节分明,泛着阴白,他握着那只炸毛的笔,在砚台边缘细细梳理,只胡子对它着实不怎样好,翘起的笔毛怎么也顺不平。
沈长清就用这笔,继续写他那些飘飘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的字。
那字太飘逸了,每一笔都像要飞出纸外,不知道会在哪里停顿,偏偏沈长清把这龙飞凤舞却又好好地关在了该在的地方,每一个字都不会占据其它字的版块。
他用这字,写过很多信,有战报,有密信,有家书。
“侄虽不敏,亦知牛驼山有主,当先行拜访,方不负叔父教诲。侄与众人相谈甚欢,胡兄虽为匪寇,却未与小侄为难。
“某以为此商机不可错过,来回多有费事,不若与胡兄合作,胡兄带人种植,叔父派人收购交接,于山下屠家村旧址搭建酒坊。
“西北之地俨然已成我四族之西北,中原销路虽广,然运输成本过高。何不借此造势,借酒塘声名,一路向京收购土地工坊,形成字号,再创新高?
“望叔父深思之远虑之,莫等来日良机错失,复又追悔莫及。
“专此布达,即颂时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