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塞缪尔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不离开,仿佛脚下生了根。
直觉告诉他,让这恶魔现在就落进教皇的手里,他一定没有任何反抗之力,而教皇心底的那些想法,毫无保留地落进他耳朵里。
薄唇轻轻抿了一下,塞缪尔语气温和地像是来劝架的:
“……他并非完全归于黑暗,教皇陛下,光明神的旨意是拯救世间所有彷徨迷失的羔羊,他一心向善,或许可以考虑给他机会?”
路易露出个轻蔑的笑容来。
他笃定塞缪尔没有恢复任何记忆,便堂而皇之地拿自己的身份去压他:“神从不原谅黑暗,塞缪尔,你是觉得你比我更懂神的心思吗?”
露台外是重重树影,圣山下温暖的气候让无数热带的植物在这奇妙之地存活,以至于夜晚的风竟吹出些潮湿的味道来,银色的月光透过缝隙,落在塞缪尔的身上,将他的肌肤表面照的瓷白。
他不染半点尘埃水汽,就这副沉默以对的样子,让陆景行本来打算出口劝他去赴约的话,到了一半拐过弯——
“他比这光明大陆的所有人都更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
陆景行似笑非笑地看向路易,在教皇略有些震惊的目光里,清了清嗓子,准备将下一句话完全地道出。
“扑通!”
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
冰冷、恐怖的战栗顺着他的脊椎流向四肢百骸,遥远的深渊里,一双猩红色的眼睛睁开,一错不错地锁定他灵魂所在的方向,以轻柔的口吻,说着最严厉的警告。
“陆。”
只一个字,就让整个光明大陆上千百年来积蓄的所有恶意,都压在陆景行的灵魂上。
地狱之主在制止他向塞缪尔说出真相。
在心脏被这目光所攫,精神逐渐混乱的当口,陆景行不知不觉渗出汗来,头顶又要冒出尖角,他只能闭上眼睛,气息粗喘的刹那,勾了勾唇,仍将那句话坚定地道出:
“他就是……”
“光明神。”
抵着窒息高压说出的每个字,都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破碎又沙哑,在教皇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真相落入塞缪尔的耳朵里,也仿佛钟声撞入。
浅金色的眼睛稍稍睁大:“什么?”
一旦说出这句,那如蛆附骨的压力竟退散些许,陆景行被心脏处的痛楚压弓着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觉没有露出恶魔本相的丑陋模样,这才松了一口气,从下往上看着教皇路易,一点点挺直腰杆:
“我说,塞缪尔,你就是光明神。”
“为什么总是能听见同学们心底对神许下的愿望,为什么拥有最纯粹的光明之力,又为什么丢了你的记忆……”
“一切都要从你是光明神说起。”
深渊那只眼睛还在看着他。
陆景行却觉前所未有的畅快,他就是讨厌透了这本小说里的每个恶毒角色对主角的迫害,从让塞缪尔失忆开始,就预谋一场又一场的悲剧发生,但他偏偏要让塞缪尔想起来,偏不如这垃圾剧情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