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放弃什么,顾君谦没说清,东河曦也并没有追问。
但想也知道是什么。
“但每每见着爹娘心疼的神色,弟弟妹妹丢掉调皮变得乖顺的性情,还有祖母拖着病体也要为我进宫向圣上求药,我便觉着心里那些想法太过于自私。”
东河曦安静的听着他说话,手上轻抚的动作不停。
顾君谦遭逢大变以来,从未对任何人吐露过心里的话,爹娘不敢说,弟弟妹妹不好说,友人不能说,遍数身边之人,却无一人能倾听自己这些藏在心里的话。
他是顾家这一辈属意的爵位承继者,伯父家的两位兄长与祖父常年镇守边关,早早便说过不愿继承顾家,因此顾家的一切日后便都系于他身。
是以受伤以来,纵使他心里藏着万般难受,却是找不到一个可倾诉之人。
如今疤痕尽消,倒叫他生出了一些想要一吐而快的心思来。
“我也并非没奢望过当真有神医能治好我的脸,可宫里的御医已是医术最好的大夫,连他们也束手无策,只说最多能让疤痕稍淡一些,再多便不能了。我便就彻底死了心,听了祖母的话回来祖籍,想着远离上京城也好,日后我也无法再为家族做些什么,总不能还留在那里叫人看了他们的笑话去,叫堂堂顾家沦为世人的谈资。”
顾君谦圈着东河曦腰的双手紧了紧,“竟是不曾想我还能得上天眷顾,遇到了小曦你,不仅叫我得了一门上好的姻缘,脸亦是被治好。”甚至以后还有可能治好残缺的右脚。
想到这里,顾君谦心里就汩汩涌动着说不出的情意来。
他不知要如何感激小曦,又要如何爱重他,他自认自己并不是最好的,上京城比他家世好的,人品贵重的世家少爷甚多,小曦这般好,却唯独看上了他,还是毁容的他。
叫他又忧又喜。
顾君谦叹道:“小曦,我很高兴,想跟你说谢谢,却又觉着单单这二字并不能表出我此刻的心情来。”
兴许是这些话藏在心里太久,那些情绪压抑得太久,此番说出来,激的顾君谦微微红了眼眶。
不会有人明白得知毁容时,他心里是如何的痛不欲生。
他虽不后悔救下前未婚妻,但却不表示他心里不难受为此付出的惨烈代价。
尤其是在见到爹娘两鬓多出的白发时,那种痛苦每每叫他半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偏生为了不叫爹娘他们再忧心他,他还得日日装作已然放下。
这些情绪他无人可诉说,也无法诉说。
他是顾家的继承人,是弟弟妹妹的兄长,自小的教养与责任,叫他习惯于将任何事藏在心里。
即使再痛苦,他也只能独自去承受。
顾君谦抬起头,将东河曦拉着坐在自己双腿上,暂时将克制丢弃,看着乖顺坐在自己腿上,眼里含着心疼的小哥儿,顾君谦近乎虔诚的在他额上印上一个亲吻,呢喃唤道:“小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