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袖面上没有反驳,心里却是暗笑一声,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已知晓少年是个极度冷漠的人,于己无关的人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多看一眼,能让他主动出手相救的,绝不是什么可以随手丢弃的垃圾。
想到这里,她抬眸注视着少年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你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这句话被她重重地说了出来,语气十分的铿锵有力。
薛矜迎上少女的视线,和她四目相对,轻笑一声道:“你放心好了,我不是不守信的人,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陆怀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少年,那双眸子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倒映出他的身影,“我相信你。”
一切都交代完毕,没有必要多说了。薛矜转身离开,宽大的袍袖被夜风吹得鼓鼓囊囊,他没有回头,朝身后挥了挥手权当告别。
陆怀袖站在门口目送少年离去,他一路不回头地走出她的视线,远去的背影潇洒无比。一阵风卷起落叶停在他的脚边,他也没有低头去看,而是大步流星地继续往前走。
这世间大概也没什么东西能让他停下脚步了吧。看着看着,她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来。
摆摊
薛矜走后,陆怀袖着实闲得无聊,便陪水玲珑做起胭脂水粉来。据对方说,她想自食其力凭本事挣钱,而她在解语楼当花魁的那些年里,用的那些胭脂水粉都是自己做的,别人用了也都赞不绝口,也许这可以作为一种谋生手段。
于是乎,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陆怀袖就同她一起制作胭脂,两人打算做好一批就拿去街上摆摊售卖,销量好的话,就证明这条路子是可行的。
而就在昨日,那个臭名昭着的采花贼鬼影子被拉到菜市口斩首了,围观的群众无一不拍手叫好。自他死后,曲州城上到八十,下到十八的姑娘终于敢大大方方的出门了。陆水二女估摸着此时正是出摊的好时机,这日清晨时分,天刚蒙蒙亮,两人便带着做好的第一批胭脂水粉来到东街,在一棵大柳树下摆起摊来。
瑰丽的朝阳冉冉升起,清晨里的冷冽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透过柳叶缝隙撒下来的晨曦的温暖。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在两人身边不断穿梭,时不时有人驻足打量她们的摊子。
两人期待着第一位客人的到来,偏偏事与愿违,客人没有等到,倒是等来了三个不速之客。那些本想上前问价的姑娘见到他们,都打起了退堂鼓,只敢站在一旁观望。
三个长得奇形怪状的地痞流氓不要脸的凑了过来,为首的那个装模作样地拿起一盒胭脂,又是看,又是闻,还对着表情瞬间变得十分难看的陆水二女调笑道:“两位小娘子,我一见到你们,身子都酥麻了半边。这样吧,你们的胭脂我全买了,然后你们俩陪我们仨一晚,共度良宵。”
这话不是询问,他并没有征求她们意见的意思,那语气明摆着说,她们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陆水二女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样的厌恶,这些人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良家女子,简直无法无天,横行霸道。
陆怀袖收敛了脸上的怒容,清清嗓子说道:“我二人皆是正经的商贩,不做那皮肉生意。我劝你们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不要妨碍到别的客人。”
她说话掷地有声,那个流氓头子闻言却是撇了撇嘴,哼笑一声道:“什么正经商贩,哪个好人家的姑娘会出来抛头露面,还打扮得花枝招展,分明就是想勾引男人。”
他这般信口雌黄颠倒黑白,着实把陆水二女气得不轻,两人几乎全身都在发颤。过得片刻,水玲珑咬着牙,从牙齿缝中挤出一句话:“你们仨要是再不走,我们就只好报官了。”
谁知那人闻言非但没有害怕,反而仰天狂笑了起来,声音滚滚,直冲云霄,听在陆水二女耳中却是无比的刺耳。笑够之后,他对着气得脸色发青的两人说道:“你们尽管去报官,我要是怕了你们,就把我名字倒着写……”
他的话音刚一落地,突然间不远处传来一道声响:“是吗?你真的不怕?我秦无伤可不信。”这一声中气十足,声音在所有人耳边回荡,显然说话者是个习武之人。
陆水二女忽然听到声音,皆是齐齐望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高大健壮的身影——来人身穿官服,腰悬佩刀,显然是衙门里的捕快。
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说:看来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见他到场,她们腰板也跟着硬了起来,抱臂看着三壮士,丝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幸灾乐祸。
那几个地痞流氓显然认识这位秦捕快,还没等他走近就撒腿跑远了,再也没有了方才的嚣张气焰。他们那副抱头鼠窜的样子,倒是让陆怀袖想起了那群听到鸡鸣声就吓得逃之夭夭的恶鬼,两者如出一辙的滑稽。
秦无伤见三人不等他动手就跑没影了,从鼻息里不屑的哼出一声,随后慢步走到陆水二女的面前。不知怎的,面对这两位天仙似的姑娘,他倒不像先前那样神气了,反而不自然起来,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水玲珑并没有把他的异样放在心上,抬眸望着他,感激道:“多谢秦捕快出手相助,不然我们可要被这几个恶贼占去便宜了。”
被她那双秋水般的眼眸盯着,秦无伤的面色肉眼可见地涨得通红。他的嘴角不自然地微微抿了一下,随后磕磕巴巴地说道:“不不不用谢,这是我的分内之事,也是应尽之责,两位姑娘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完他飞快地看了一眼她,然后跟被烫着了似的收回视线,面上红意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