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文钱?众人像是看稀奇物件一样地看着他,不可思议的程度就好像他说的是黄金百两一样。
薛矜见众人皆沉浸在呆滞当中,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眨巴眨巴眼问道:“没有么?”
这一声将李大叔拉回现实,他一边连声说着有有有,一边从怀中摸出十文钱,毕恭毕敬地双手递了过去。薛矜伸手接住,掂了掂那十枚铜钱,随后丢下一句重若千钧的话来:“好了,现在交易达成了。”
商议完毕之后,薛矜起身往自己的屋走了几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的一阵细碎脚步声,这脚步声由远而近,不断朝着他所在的位置走去,显然是尾随着他而来。通过脚步声,薛矜能够轻易判断出来,此人正是陆怀袖。
这个念头刚一生起,他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果不其然撞入一双黑白分明清澈透亮的杏眼中。两人对视了片刻,随即他微微歪了歪头,一脸疑惑地望着来人,那表情分明是在问:你有何事?
陆怀袖见他看过来,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变得束手束脚,手脚都不知道往那放,早在少年和大叔掰手腕时就打好的腹稿也都忘了个精光,站在那儿含含糊糊的,记不起自己要说什么。
薛矜半眯起那双好看的狐貍眼,盯着她因为紧张而涨红的脸,静静地等待她的下文,没有催促。
悠悠晚风从他们中间吹过,拂动他们的鬓发和衣角,沉默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
扭捏了好一会儿,陆怀袖才鼓起勇气说道:“我错了,昨天我不该那么说你的,你其实不是那样的人。”闭着眼睛一股脑把要说的话说了出来,她趁热打铁,赶紧向他鞠躬大声道歉:“对不起!请原谅我!”
薛矜听她这般说,倒是有些意外。这种出生就在云端的天上人也会向别人低头认错?不应该是所有人都千方百计哄她开心么?小公主的这一举动大大超出了他的认知,让他不由得愣了一愣。
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抱着双臂慢悠悠道:“不,你说的没错,我本就是个无情无义的小人。”
少年这番自我评价被陆怀袖一字不落地听到,不知怎的,她下意识就开口反驳,语气急促到自己都难以理解的地步:“可你……”可你明明主动向那对可怜的夫妻施以援手,给了原本绝无生还可能的李平安一条活路。
薛矜听懂了她的未尽之意,慵懒的靠在廊柱上,抬头仰望天上的月亮,眼中倒映着点点星光。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像是在喃喃低语:“就算是我这样的恶人,偶尔也会心血来潮做一些善事。”
今晚的月色确实很美,陆怀袖从没见过那样的月亮。
少年站在夜色月光下,冷白的皮肤被镀上一层柔光,晚风吹动他高高束起的黑色长发,头上的红色发带也随风飘摇。
又锋利又柔软。
在这个寂静无人的院子里,她好像听到了春风拂寒涧,桃花落刀刃的声音。
祭品
因为昨日的约定,李家人全都起了个大早。用过早膳之后,薛矜特地将李平安带到他的房间,也没有说要做了什么,只让余下几人在一旁等候。陆怀袖和李氏夫妻依言等候在外,只是三人都紧紧地抿着嘴唇,没有任何心思说话。
等待期间,夫妻俩背着手在屋外像两只蜜蜂似的到处转悠,一刻也不停歇,脸上现出十分焦急的神态。陆怀袖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心思,柔声细语地安慰道:“你们尽管放心,我义兄实力强横,既然他说自己有把握,那么就一定能平安归来,成功将你们的儿子救下。”她并没有说假话,她是真的相信薛矜,说不定比薛矜自己都更加的相信薛矜。
她刚才的那番话,对夫妻俩来说就像是一颗定心丸。她没再多说一个字,夫妻俩却定下心来,不再胡思乱想。
一炷香的功夫过后,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直直地向着他们走了过来。准确地说,是两个李平安正迈开脚步走向他们。
余下几人瞪圆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两人,他们无论神情容貌气息,皆是一般无二,怎么看都让人难辨真假。要知道这世间没有两个人是一模一样的,即使是双胞胎兄弟姐妹,在身形相貌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细节的区别。
两口子绕着两个李平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打量了一个仔细,全不放过观察了一遍。被他们这么盯着,两人既不觉得被冒犯,也不生气,大大方方的任凭夫妻俩打量。
然而……即使两口子围绕着他们的周身转了好几个大圈,也没发现有什么区别。要知道,李平安可是和他们朝夕相处十五年,由他们一手抚养长大的亲生儿子,连他们都分辨不出来,这大千世界,可真是无奇不有。
李大叔以前时常听说书人讲起,江湖上有一种绝技叫做——易容术,使用者能够借助各种巧妙手段改换容貌,扮成另一个人,谁也认不出来,千变万化让人防不胜防。他当时听了只觉得匪夷所思,打心底里认为所谓的易容术不过是说书人夸大其词的东西罢了,不可轻信。没想到今日亲眼得见,果真这般神奇。
他越看越感到惊奇,忍不住赞叹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几乎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感谢薛公子,小老儿我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随着李大叔的话音落地,其中一个假的李平安,也就是薛矜往前走了一步,主动和另一人区分开来,随后不以为意地笑道:“我的易容术还有不小的缺陷,也只能到这种程度了。此等粗浅手段,在我们那儿可是排不上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