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颜贵妃怀六公主的时候梦见明月入怀,靖安帝认为她与众不同,遂捧为掌上明珠,还赐给她“明月公主”的封号。
这位六公主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真如她的封号一般,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她甚至还是唯一一个拥有单独居所的公主,要知道未出嫁的公主都是同自己母妃住在一起的。
更难能可贵的是,就算有嚣张的资格,这位明月公主也绝不是个嚣张的主。她待人接物温和有礼,与人交谈也是进退有度,从来不摆公主的架子,可以说是很平易近人了。
荼蘼的手指在冰凉发丝间掠过,一边替自家公主编着辫子,一边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天来:“奴婢听说北离国君裴无言携使团已至京都,今早陛下亲至朝阳门外迎接,并将其接引至皇宫中的东华馆暂住,明晚还要为他举办一场洗尘宴,到时候宫中的女眷也是要参加的。奴婢近日学了两个时兴的发型,可要将您好好打扮一番,让北离国人见识见识我大襄公主的风采。”
当世三大国中,北离实力最强,大襄次之,南央实力最弱。自裴无言称帝之后,北离自恃兵强马壮,近年来屡屡在边境挑衅襄国,两国关系可谓是剑拔弩张。
襄国地处中原,十分富庶,却因地理环境和国民风气,军队缺乏战斗力,并不善打仗,是以边疆从未安定过。而襄国一向秉承着“以和为贵”的外交政策,是以强敌虎视眈眈,执政者也不敢直缨其锋,而是想着示好求和。
此行是裴无言荣登大宝后首次赴京,意义重大,两国之间的关系也许能够得到缓和乃至改善。
陆怀袖听闻后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继续低头绞着手指。
荼蘼若有似无地轻叹了一声,这位公主从小就不爱出风头,虽然才貌双全,却很少抛头露面,殿中也没有那些富丽堂皇的精美物件,整天就想着如何侍弄花草,以及弄来各种话本,简直不像是自幼在深宫大院中长大的。
她心中暗道,自家公主对檐下那盆白牡丹的兴趣,可能都要比那位远道而来的国君大得多。她忽然想到什么,手上编头发的动作都顿了一下,前不找村后不着店地开口问道:“公主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对方话题转变太快,陆怀袖一时有些呆滞,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白了她一眼,嗔道:“你问这个也为时过早了吧。”
荼蘼摸了摸小公主如绸缎般柔软光滑的发丝,格格娇笑道:“早么?公主几个月前不是才办过及笄礼。奴婢记得那一天有好多名门贵妇争着抢着给您添簪,陛下还差人端了一盘盘最新的钗环首饰送给您。”
大襄习俗,少女会在十五岁那年举办及笄礼,女性长辈会过来给她添簪,来的人越多,身份越尊贵,越说明这位少女的品德才学是被人认可的,以后在婆家的地位也就会越高。
因为陆怀袖是当朝最受宠的小公主,所以及笄礼上为她添簪的,不是后宫嫔妃就是诰命夫人。
而女子行完及笄礼后,便可以嫁人成家了。
陆怀袖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她长叹一声,略显惆怅地说道:“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做主,身在帝王家更是如此。我连自己要嫁给谁都决定不了,想这些有的没的又有什么用呢?”
荼蘼闻言,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拨高了声音反驳道:“怎么会没用呢。您是所有公主中最受宠的那个,陛下和贵妃娘娘定会为您选一个符合您心意的驸马。”
听了她的话,陆怀袖的表情稍微好了一点。荼蘼见状,又锲而不舍地问道:“公主还没有回答奴婢,您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
没想到对方还还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陆怀袖俏脸微红,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荼蘼从小就侍奉在她身边,和她一同长大,可以说了解对方胜过自己。想起小公主隔三差五就偷偷托人给她捎来各种江湖话本的样子,荼蘼只觉自己触及到了真相,凑到陆怀袖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我知道了。”
听她这般半遮半掩的说话,陆怀袖倒是被勾起了一些好奇心,故意板着脸问道:“你知道什么了?不妨说来听听。”
荼蘼黑白分明的眼睛骨碌碌一转,声音软腻,语带揶揄:“公主必定是喜欢意气风发肆意潇洒的江湖少年郎。”
陆怀袖听罢,低着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声音飘忽地说道:“没这回事。”如果忽略小公主白皙的耳朵上那可疑的红晕,荼蘼也许就真的信了她的话。
小丫头还待要再揶揄几句,陆怀袖已然从位置上站起身来,视线落在一只陈色极好的白玉花瓶上,如闲谈般说道:“当下正是梅花盛开的时节,我们去外面折几枝来,装饰一下那只宝瓶吧。”
荼蘼顺着她的视线朝着那只白玉瓶看过去,这是陛下今早遣人送来的,说是北离国君到访送来的贺礼。靖安帝知小女儿偏爱侍弄花草,便从一堆稀奇古玩中挑选出一只花纹巧夺天工的羊脂玉白瓷花瓶赏给她。
花瓶玉质细腻,色泽怡人,若是折上几枝红梅装点,红白相映,必定是极好看的。只不过外面天寒地冻的,公主这时候提出要外出折花,显然也有被她说中了心事,而且不想让她继续说下去的缘故在。
荼蘼并不拆穿,清脆地应了一声:“奴婢遵命。”而后便去为她准备外出的衣物了。
又折下一枝梅花,穿着雪白狐裘的少女怀里搂着一簇红梅站在雪地里,她生得杏眼桃腮,身段窈窕,晶莹雪花落在她的头顶,发梢,以及浓密纤长的睫毛上,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便是道极其悦目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