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几人听了,却只当他故作谦虚。这等出神入化的易容术,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跟“粗浅”二字沾边的。
陆怀袖目光一直在二人身上来回打转,也是连连赞叹,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微笑着问道:“真是奇了怪了,这样貌可以变,你的身高是怎么变成和他一样的?”要知道薛矜虽然按年龄只比李平安大了一两岁,身高却是足足比他高出了大半个头。她并非不知道易容术,自己所看过的话本里也曾大篇幅描述过,只是这矮的变高的可以垫东西,这高的变矮的难道还能削骨不成?
薛矜的回答言简意赅,解释道:“用缩骨术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缩骨术,顾名思义就将人身体上的骨头缩起来,以达到缩小身体的目的。江湖上一直有所流传,但鲜少有人能修得此术。这门武功训练极其艰苦,耗时又极其冗长,要想练成,没有数十年如一日的勤学苦练根本做不到。
陆怀袖第一次见识缩骨术,不禁赞叹,仰起头以钦佩的目光注视着他。薛矜这人会的东西可真多啊,明明只比她大两岁而已。
沉吟了片刻之后,薛矜脸色平静,将早就想好的说辞缓缓道出:“待会我就代替你们儿子去圣姑庙当祭品,你们把我装进箱子里,交给前来搬运箱子的衙役,千万别暴露出破绽,也不要露出异样,我讲明白了么?”
他话一出口,李氏夫妻忙不迭点了点头,异口同声道:“明白。”他们还想和他说些道谢的话,薛矜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想法,制止住他们,先一步开口道:“等我解决了此事,你们再道谢也不迟。”听他这般说,夫妻俩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几人又交谈了几句,这时李平安从屋外抬进来一口系着红绸的大红木箱,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话声,齐刷刷将目光投向少年,心里都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正是风雨欲来之时,陆怀袖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成拳头,直直凝视着薛矜,一脸关切地叮嘱道:“万事小心,一定要平安回来。”
薛矜轻笑一声,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做了一个往下压的手势,示意小公主安下心来,之后便由着李大叔绑上他的双手,蒙上他的眼睛,将他塞入那口大箱子里。
将箱盖盖上前,李大叔千叮咛万嘱咐道:“这绳子我打得是活结,到了紧要关头,只要你一用力就可以挣脱开。”
薛矜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语气镇定地开口:“就这样吧。”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李大叔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地把箱子盖上。
很快就有几个官差模样的人上门,他们看到那口系着红绸的大红木箱,知道里面装着的就是今年献给圣姑的祭品,抬起箱子风风火火地走了,连一句客套话都没说。
李氏夫妻做戏也要做全套,在门口抹着眼泪,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陆怀袖则在一旁假装安慰他们,神色也是十分难过。
直到他们走远了,再也听不见声音了,三人才松了一口气。
陆怀袖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秉着神多力量大的原则,双手合十,向诸天神佛虔诚祷告:“求如来佛祖观音菩萨玉皇大帝齐天大圣太上老君,一定要保佑薛矜他平安归来。”
一路上,薛矜被抬着往圣姑庙而去,抬箱子的衙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箱子难免有些晃悠,不过他倒不是很在意,为了达成目标,这么一点苦头他也不是不能吃。
他虽然被困在箱中,但凭借着远超常人的耳力,方圆数里之内的一切动静都尽数落入了他的耳中。首先是行人的窃窃私语声,再是骑在牛背上的牧童用短笛吹奏着不成调的乐曲,过了一会儿,笛声远去,鸟鸣声和虫鸣声交织在一起,最后又只剩下身边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不知过了多久,箱子落定,想来应该是已经抵达目的地。薛矜听得脚步声远去,心中思索起来,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虽然敌在暗我在明,但他艺高人胆大,压根就不怕令众人闻风丧胆的圣姑。想来还得过上一段时间,那位圣姑才会大驾光临,他索性就着这个姿势,缩手缩脚的在木箱中睡起回笼觉来,养精蓄锐以待敌人。
忽然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闯入他的脑海,薛矜很快完全从梦中醒来,回到现实,迅速进入了状态,认真的在严阵以待。他竖耳倾听,从对方极轻的脚步声可以判断出,这是个武功不弱轻功很高的女子,而且身上有活人的气息,不是山精鬼魅变化而成的妖物。那么对方假借“圣姑”的名义作祟,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正思索间,箱子盖忽然被人掀开,伴着透过来的微弱光线,薛矜感觉到对方审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逡巡,因为眼睛被一块黑布蒙上,他看不见对方的神情,不过他并不慌张,他很自信外形上自己是无懈可击的。不过为了不露出破绽,他还是装出一副这个年纪的少年应有的十分恐惧的模样,耷拉着脑袋,蜷缩成一团,活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鹌鹑。
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确认无误后,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过得片刻,她不知道按了什么开关,薛矜听到一阵吱吱呀呀的转动声,似乎有什么重物缓缓挪开。紧接着,那人便伸手拉住他手腕上特地留出来的一截两三米长的绳子,将他从木箱中拖了出来,往转动声传来的地方拽去。
薛矜被她一路牵着走,很快便迈上了第一阶石梯。他沿着盘旋的石阶向下走去,心中不由得惊讶,没想到这小小的庙宇居然暗藏玄机,底下还特地挖了个地窖,看来献祭少年这事别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