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的刀伤深及入骨,火辣辣的疼痛传遍四肢百骸,他强撑着不让自己闭上眼睛,知道这一闭,他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浓重的黑暗一点一点将他淹没,就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一个老乞丐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村里,强忍着恶心将手探进死尸的衣服内摸索,显然是来捡漏的。
他仿佛看见了活下去的希望,强烈的求生欲驱使着他发出低低的求救声,最终成功惊动了来人。
面对这个只剩下一口气的幸存者,老乞丐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最后还是认命地把他背到自己身上,用摸尸摸来的钱财送他就医。
自那之后,他们就生活在了一起,老乞丐出去要饭,小乞丐在家干活,一老一小相依为命,日子倒也不算太难过。
老乞丐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腰间永远挂着一只酒葫芦,时不时就喝一口,喝上头了就又要不厌其烦地回首过往。
出身于名门正派的他自小便显露出练武的天赋,是众望所归的下任掌门人,谁知有朝一日却遭小人陷害,被恩师震断奇经八脉扫地出门。一代武学奇才自此筋脉尽断,武功全失,最终沦落成街头乞丐,整日吃着残羹冷炙度日,受尽世人的白眼。
这是个多么悲惨的故事啊,薛矜被迫听了一遍又一遍,深刻地认识到了江湖的险恶。那些自诩正义的侠士也会争名夺利勾心斗角,偏偏还要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只敢在背地里行蝇营狗茍之事,何其虚伪,何其可笑。
某日他采了一大袋野果回来,却意外撞见一群向来和他们不对付的恶丐背着一袋米,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破庙。
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有些着急地推开庙门,入眼便见老乞丐毫无声息地躺倒在血泊中,被白花花撒了一地的米粒包围着。红与白形成鲜明对比,让人见之,触目惊心。
几乎是在一瞬间,他便洞悉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仇恨的种子就此种下,最后长成参天大树。
恰好就是在老乞丐的第一年祭日,他亲手把仇人送下地狱,若是那人泉下有知,想必也会拍手称快吧。
静默半晌后,薛矜敛去了面上的笑意,正打算就此归家,却在这时听到一阵突兀的掌声。他先是怔住,而后循声望去,在看清来人面孔的剎那,瞳孔蓦地睁大。
他怎么在这里……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了么……
来人正是被他捡到钱袋的那位公子哥,想起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薛矜只觉心头一阵火起,他准备好措辞正要开口,却见那个讨厌的家伙转瞬间便出现在他眼前,顿时目瞪口呆,全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在饱餐一顿后,那群猛兽依旧徘徊在附近,并未走远,此刻见有外人闯入,本就被血腥气刺激得更加兴奋的它们再度亮出獠牙,嘶吼着朝这位看起来很好吃的公子哥扑过来。
凶猛野兽正在不断向他逼近,公子哥却只是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小叫花,连一丝多余的眼神也吝啬分给它们。
群兽见他居然这般轻视自己,眼中凶光大盛,当即便不管不顾地朝他猛扑过去,只是还没碰到他的衣角,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弹飞出去,重重摔出几丈远,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瘫在地上气息全无了。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只是方才发生的一切,薛矜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名公子哥不过挥了挥衣袖,甚至连一根手指都懒得抬起,群兽便命丧当场,无一生还。
在这名男子的面前,就算是攻击力极强的猛兽也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毫无反抗的余地。
薛矜被他刚刚展现出来的力量完完全全震撼到了,某种隐秘的渴望像是野草一样在心底恣意疯长。
看都不看地上横七竖八的死尸一眼,公子哥俯下身来,与他视线齐平,在看到小乞儿眼中毫不掩饰的崇拜之后,他满意地勾起了唇角。
就像之前一样,他站在一旁围观了全程,却始终没有出手的打算。眼见小乞儿被追进林子里,他兴味索然地收回目光,认定对方此番必死无疑,然而下一瞬,他就被狠狠地打脸了。
小乞儿的绝地反杀实在是太精彩了,以至于他怔怔地看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地鼓起掌来。
即使陷入绝境,也不会坐以待毙,而是努力地找寻着对手的破绽,伺机攻之,最终反败为胜,置之死地而后生。
越是危急时刻,越是能冷静下来,这样的人才若只能当个路边要饭的叫花子,天天为没有乞讨到足够的钱财而忍饥挨饿,实在是暴殄天物,不如捡回去养养看,也许能给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自己带来不少乐子。
思及此处,他深深望进小叫花的眼里,用蛊惑般的声音说道:“小乞儿,我改变主意了,你要不要跟我走?”
形势瞬间逆转,薛矜昂起自己的小下巴,一脸桀骜地说道:“你倒是说说看,你能带给我什么,若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我干嘛要跟你走。”
闻听此言,公子哥脸上笑意更深,已经很久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了,倒是稀奇。静默片刻后,他认真答道:“我可以教你武功,能把所有欺负过你的人全部踩在脚底下的武功。”
在对方话音飘然落地的剎那,薛矜承认他狠狠地心动了。
面对这等送上门来的好事,他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可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对方不可能无缘无故对他好,这么做必定是有所图谋。思及此,他按耐住躁动的内心,单刀直入地说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