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在验证他方才的话,薛矜似乎虚弱到连刀都拿不稳了。下一刻,伴随着当啷一声,他那把从不离身的刀掉落在地。
反杀
陆怀袖将道人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入耳中,又见少年明显气息微弱,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冻结了似的。
她想要冲上前去扶住少年摇摇欲坠的身体,却在这时听见道人说:“中了此毒后,起初你只会觉得身上有些发痒,到后来,身体会逐渐溃烂,最后人就会七窍流血而死。哼,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还学人英雄救美,这就是你的下场。”他的话音刚一落下,少女的指甲便深深地嵌入皮肉中,眼里的绝望满到要溢出。
她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时,眼中已经满是坚定。
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她居然往前跨了一步,挡在了他二人中间,以老鹰护小鸡崽的姿态,将少年护在了身后。她直直迎上道人的视线,死死地咬住嘴唇,极力克制住因为害怕而颤抖的身体,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你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伤及无辜。”
灵虚子装出一副被感动的样子喃喃自语着:“好一出郎情妾意的戏码,贫道差点被你感动哭了。只是这小子今天必须得交代在这里,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他说完这番话之后,无视陆怀袖越来越黑的脸,再度出言调笑道:“陆小姐也见识到了贫道的手段,还是乖乖从了吧,免得受皮肉之苦。这白嫩嫩的皮肤,贫道打在上面可是会心疼的。”
闻言,陆怀袖的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不过这次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气的。一向好脾气的她此时也忍不住动了气,看向那妖道的眼神仿佛能将他千刀万剐。但灵虚子丝毫不把生气的少女放在眼里,甚至还笑嘻嘻地冲她挤眉弄眼。
就在少女气昏了头,打算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和那妖道拼了的时候,她身后的少年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在她手心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两个字:“别怕。”
修长的手指划过掌心,牵起的酥酥麻麻直连到心里。陆怀袖只觉得落在掌心的触感像是微凉的月光,她整个人顿了一下,五指却在慢慢拢紧,似是想要留住那抹温度。
在她呆愣的时候薛矜已走至了她的身前,与那妖道面对面对峙着。他还是那副虚弱不已,好似下一刻就要倒地不起的模样,说话的语气却显得奇异的镇定自若:“这毒无药可解么?”
灵虚子先是一愣,显然是没想到对方会有此一问,过得片刻他冲对方勾起一抹假笑,随即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摸出一只小瓷瓶,拿在手里晃了晃,故意拖着长长的调子道:“这世上只有一瓶解药,就在我的手上,你要还是不要呢?”
薛矜很给面子地装出一副“我当然想要”的样子。
道人被对方这副模样成功取悦到了,他将“世上只有一瓶”的解药在少年的眼前得意地晃了晃,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你死心吧,这解药喂狗都不给你吃。”
看着少年愈发苍白的脸色,灵虚子大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忍不住放肆地大笑起来,笑声无比的刺耳,听在少女耳中,让她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而就在这时,事情再次朝着她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
灵虚子兀自大笑不已,一枚铜钱却悄然而至,将他手中的瓷瓶击落。他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笑声堵在喉咙里,整个人仿佛石像一般怔在原地。下一刻他就被那枚沿着原路返回的毒镖击中,惨叫着跌落在地上,呕出一口黑血。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别说是灵虚子,就连陆怀袖也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直到此时,她终于深刻领会到,少年为何会在她手掌心中写下那两个字。
他之前显然是假装中镖,为的就是降低敌人的警惕性,以便更快的将其拿下。当然,他也可以直接将对方打得满地找牙,但他一向追求用最快捷的方法达成目标,不想费那个功夫。
灵虚子此时才知中了少年的计,但为时已晚,他被对方一脚踏上胸口,丝毫动弹不得。更惨的是,此时的他身中剧毒性命垂危,救命的解药就握在少年手中,被其当玩具似的抛着玩。
此情此景,谁看了不说一句风水轮流转呢?
不过片刻,灵虚子便感觉自己全身上下奇痒无比,忍不住伸手去挠,直到皮开肉绽也停不下,甚至挠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看起来很是瘆人。但他身上的痒不仅没有得到好转,反而越挠越痒了。剧痛攻心之下,他终于知道怕了,连忙求饶道:“求少侠发发好心,赏贫道一颗解药吧……”语气简直卑微到了尘埃里。
站在一旁的陆怀袖听到这一声恭恭敬敬的“少侠”,心中只觉得这妖道当真是厚颜无耻,方才还一口一个“臭小子”,这么快就改口了,这前倨后恭的态度也不要太明显。
如果薛矜真的是什么正气凛然的少侠,说不定看到他那副惨状,就心软地把解药喂给他了。但薛矜作为一个黑心大魔头,和正气凛然什么的可以说是完全不搭边。
他像是欣赏够了对方的惨状,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鹦鹉学舌一般,重复了对方先前说过的话:“你死心吧,这解药喂狗都不给你吃。”他模仿道人说话的神情惟妙惟肖,逗得陆怀袖忍俊不禁。
报应来得太快,灵虚子知道事情已无转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年将他唯一的救命药扔在地上,直接一脚踩了下去,稍一用力,便将药丸碾成了细碎的粉末,被风吹散,连带着他活下来的希望也给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