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伴着惊喜的叫喊将沈绩拉回现实,他抬头一看,发现守门的下人似乎早就等着两人呢,都不等沈绾说明来意,早有嘱咐一般,直接就被请了进去。还是那个前厅,还是那套茶具,连上茶的丫头都是同一个人,唯有张太守的态度来了一个大转变。张太守似是连晚膳都没吃完就赶过来了,官服歪歪扭扭不说,胡子上似乎还沾着一丝油星,一点不复往日稳重。沈绾迎上前,眉头挑了挑:“大人何须如此着急,吃完再过来也是好的。”张太守恨不得对她翻个白眼,谁知道拖她那么长时间,她会不会突然反悔离开隆泉?他好不容易听了夫人的话打算在今日给沈绾答复,没想到从清晨等到了日落,沈绾就是没出现。就在他心里无限忐忑与后悔地吃着晚膳的时候,听到门房说沈姑娘来了,他怎还敢怠慢,自然是火速关上官服前来做个了断。“姑娘不必打趣老夫了,自打七日前姑娘登门起,就已成竹在胸,这些天,不过是看老夫的笑话罢了。”张太守有些无奈。沈绾落座,闻言只是笑笑,并未说话,显然是默认了他的说法。张太守坐在上首,目光幽深:“姑娘深知,我身处这个位置上,其实根本没什么选择……也罢,说到底,殿下的为人和品性,无可指摘,追随他,我也没什么可委屈的。”“大人能如此想,是最好了。”沈绾放下茶杯道,了却了一桩心事,她脸上自然也是喜悦放松的。“既如此,殿下目前可需要我做什么?”张太守是官员而非幕僚,自然不需要签什么契约,只是口头上应承没什么诚意,现在唯有快些为殿下做事,才能得来信任,这一点,张太守还是懂的。谁知道沈绾却摇了摇头,她看着张太守,双眸宛若融入浩瀚星空一样深邃。“大人只需要什么都不必做就好,全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从太守府出来之后,沈绾回了石头娘的住处,在那棵大梨树下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后,坐到一旁的石凳上,养靠树干,仰头看着漫天的繁星。“第一步总算走完了。”她盈盈叹息一声,声音惆怅。沈绩不知什么时候跑树上躺着去了,他双手叠在脑后,翘着右腿,也看着星空。“第二步要开始了吗?”他问。沈绾向后扬了扬头,看到沈绩的侧脸,想了想,对他道:“你明日让刘六收拾好跟着我吧,来接他家人的人要来了,让他打点好。”“接下来,我们该回雕陰了。”她吐出口中柳枝嫩芽,又加了一句,语气有些悠远,仿佛陷入了什么追忆。距离姐弟两个逃离雕陰,已经有半年时间那么长了,当初不问缘由追随阿姐,他一路上从没多问半个字,初衷便是,只要阿姐决定的,他都会无条件追随。只是某些时候,他也想自己不必总是被人当成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也想自己不必游离在重大计划之后,也想成为一个真正能堪大用的人,和阿姐并肩作战,或者,可以保护她。“小少爷!将您的鞋子脱下来吧,奴婢给你洗了。”一声娇嫩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低头一看,发现阿姐身旁站着挽月,正仰头看着他,那模样瞧起来,就是小小一只。“挽月,大晚上的你刷什么鞋子?”沈绩有些不满。“姑娘不是说咱们要去雕陰了吗,走之前可要干干净净的,小少爷的鞋子穿了太久,鞋上都是泥巴,将小少爷的一身气度都毁了。”挽月回道,声音不高不低,虽然还是那副怯懦的模样,但已比刚开始健谈多了。“啪啪”两声,沈绩把两只鞋子一齐扔了下去,好像听了刚才的话,心里很是郁结。沈绾看着主仆二人,总觉得心情也会跟着舒展开来,挽月走后,她敲了敲石头面,让沈绩光着脚下来。“阿姐要说什么?”坐到旁边的沈绩知道阿姐有事要商量,遂压低了声音,头也凑得更近了些。“雕陰新上任的太守是朝廷委派的,当时我们还在锦都,派去的应该是萧承平的人,所以此去和隆泉则完全不同。”沈绩一听,也知道阿姐说的事至关重要,既然是别人的人,品行不知,就不能用对付张太守一样的怀柔政策。“所以阿姐有一件事拜托你。”“阿姐说。”沈绾手指点在石头桌面上,眼中倒映着灯火,忽明忽暗:“你去郦石一趟,和庞虎杜明借点人,雕陰太守若是不听话——”沈绾大拇指在脖子上一划,唇角一抹嗜血的红色。作者有话要说:殿下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