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惟脚步起落声在地板上轻叩。床榻上那人阖目平躺着,睡着,毫无反应。刺客迅疾拔出腰间匕首,刀与鞘发出极轻极轻的摩擦声。探步走近,他倒不急着下手,而是手握刀柄,冷哼一声,“天之骄子,”他眼中满是讥诮,一张瘦尖脸上俱是得意,“呵,那也得和老子一块葬入尘泥。老子不亏!”刀刃倏得在半空中一扬,他咬紧牙关狠力向檀越的心口刺下,大有要将他开膛破肚,毁成齑粉的来势。却见他身后倏忽间闪出一只“鬼影”,并非是只真鬼魅,是个男人。速度却快如鬼魅,来如一阵风。刀锋利刃分秒间迫近檀越心口几寸许,只见方才还一副安睡模样的檀越倏然睁眼,以肉眼难能捕捉的速度伸手,钳住了刺客施力向下的手腕。腾身坐起,随后翻身下榻,将刺客握着匕首的这只手反向扯远,再将其手腕掰折。“喀喀喀…”几声骨头脆响。刺客毫无准备,又惊又慌,手腕吃痛,面孔扭曲地惨叫出声,“啊啊啊啊…”手脱力一颤,匕首掉落在檀越手中。未及他的叫声变得更大,那鬼魅般的人身体环在刺客身后,膝盖一顶,刺客狼狈跪地,同时另外一只不断反抗挣扎的胳膊被卸。在他再次尖叫之前,“鬼魅”用力捂住了他的嘴,力气之大,险些将刺客的下颌骨摁碎。“呜呜…呜…呜呜呜…”同时间,那“鬼魅”眼疾手快地以腰间佩剑在刺客尚且能动的手臂上割下长长的一道。转而将佩剑奉于檀越之手。一气呵成。血液霎时渗透半边衣袖。鲜血的铁锈腥气在空气中四溢开来,暗红色的血衬纯黑色的衣料。这鬼魅般的男人力大无穷,刺客身子僵直,根本挣脱不开。只得由他制住摁跪在檀越的床榻之下。在刺客惊恐万分地注视之下,檀越一边持剑握刀绕过他二人,步子不紧不慢地坐至榻上,一边面色平静地评价,“经验不足,差点火候。”若是连这种喽啰都能轻易得手,只怕檀越早死了不知多少次了。亏得黎猷川做了两手准备,在他的饭食里下了药。言毕,他将匕首比在刺客流血不止的伤口上下划,刺客疼得直抽抽。验了验毒,确认没毒。檀越将匕首上的血仔细擦拭干净,随即没一点儿犹豫,在自己的胸口处刺下。刀刃所经之处,衣料应声破裂,红色的皮肉绽开。徒留下一道斜斜亘在胸口和腰腹处的细长伤口。这样的伤势自然还不够重,檀越在刺客的伤口上不紧不慢地取血,涂在自己的白色中衣上,抹在自己的伤口边。末了,檀越将“鬼魅”方才递与他的那把东宫侍卫用的佩剑拔·出,在刺客的身上又多送上几道深深的剑伤。在将他一脚踹出房间之前,赠他一句,“好了。本王助你一臂之力,帮你把任务完成了。”“跪,谢,吧。”话音方落,那刺客强忍着痛呼出声的生理本能,跌出房间。好好的一道门窗被他撞飞,飞至院落正中。“来人!”隔壁房间闯出一抹倩影,“殿下!!”那刺客拖着残躯,竟还记得自己尚未完成的任务,避开有侍卫看守的门口,爬起来既转身飞上屋顶。“殿下受伤了!有刺客!”“有刺客!!快来人!”“有人行刺太子殿下!抓刺客!!”“刺客!抓刺客!!”“快!别让他跑了!”“我看到他往正厅那边跑了!快!!!别让他给跑了!”人群跑动,嘈杂的叫嚷声愈来愈大。东宫侍卫和丞相府兵齐齐出动,方才还万籁俱寂的丞相府一时间火把与人头攒动,府内明亮如白昼。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抓到刺客之人!重重有赏!!”廊道檐下转瞬皆是跑动起来的人。较之赶着去投胎,有过之而无不及。——“殿下!!”黎钰时冲至院落中,扶住单手持剑,身子斜晃,一下站立不稳的檀越,摸到了满手鲜血,血液在她手心向下滴落。话哽在喉间。那个名为恐惧的陌生之感攀上脊梁。檀越,伤在心肺处,他流了好多血,好多好多血…他伤得太重了,伤处多如片片绽开的血色花瓣。“殿下…你…”檀越在笑,却连嘴角也溢出殷红鲜血来,唇齿血红。他看着黎钰时,唇上如染了一层绯红胭脂,眼神涣散。声音又轻又小,人也仿若风轻轻一吹就要散了,“钰时,是你吗钰时?”“是我、是我,”黎钰时拼命忍着要泛出来的泪,立时应声,连她都难能意识到,她的声音竟有一丝难以让人发觉的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