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遵循古风,准备人参当聘礼的,还是百年人参,全国都找不出几个,程墉不知道该感动呢?还是感动呢。
瞅瞅老人家身上褪色抽丝起毛的唐装,“一千万够您买一大车衣服,我都说多少遍了,您别老穿这一件行不行?”
“谁说我老穿一件?一摸一样的唐装我有七件,我一天换一件,比谁都干净。”老头笑容狡黠,“考察一个管理者合不合格,首先要认清他是不是个看衣识人的浅薄之辈,一切都是外公的策略。”
话锋一转,老头开始诉苦,“你妈研究帝企鹅,你跑去当兵,你舅舅是大草包,顺良是小草包,我不给公司找个合格的管理人,聂家的家底能不能保得住还两说,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话题又一转,成功绕回了主题,“找不着合适的,外公只能指望你。你别瞪眼,不是让你离开部队的意思。顺良那草包的基因外公看不上,你早点给外公生个重孙,外公还有时间把他培养成才,记住,三年,一千万,不信外公死给你看。”
出国两年,程墉都快忘了被当面催婚是啥滋味了,还挺怀念。
人参已经买了,又退不回去,程墉只好收下,突然想起袁圆那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您不会是在未眠岛上拍的人参吧?”
聂伯川点点头,“袁虬生那臭小子不知道在动什么歪心眼,召集了个拍卖会,请我也是顺带,原本我就想过去玩玩,没想到还真消费了一把。”
本来老爷子想提一嘴他刚刚撮合没成,被秒拒的事。还是不说了,不能涨别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哼,他家阿墉好着呢,看不上是袁家的损失。
……
何苗犹豫了一晚上,从拿回来参加比赛的十个菌包里单独选了三个出来,她要进行一项大胆的实验。
在她为养蘑菇做准备所看过的无数资料里,曾经有一条是这么说的,在培养基外覆盖一到两厘米厚的火烧土,做好保湿,可以促进菌丝快速生长。
别的东西没有,火烧土她的位面应有尽有。
带上民政部门发放的防毒面具,何苗趁小朋友们睡午觉的功夫,下到一楼,打开大厅的门锁去户外取火山灰。
漫天的火山灰仿佛吞噬一切的怪兽,别说万米高空的太阳光,连手中手电筒的光柱都被怪兽吸附住,勉强能看清脚前一寸空间,凭着记忆里的方位,何苗找到幼儿园的花圃。
她要找的不是刚刚落下的,而是花圃最底层已经沉积一年的火山灰,经过微生物的改良,这样的火山灰营养元素均衡,已经有人尝试用它来做种植土,听说效果很不错。
何苗所需的量不多,挖了一小桶就罢手。没在户外多待,火山灰中直径两微米以下的颗粒物普通的防毒面具防不住,会直接进入血液循环,长期待在户外对健康不利。
正要进门,何苗发现门口处有一道明显不同于她的脚印,比她的三十七码大很多,是个成年男人留下的。从鞋印上火山灰覆盖的厚度看,应该是昨晚或者今天早晨留下的。
何苗微微皱起眉头,继续打着手电在一楼窗外寻找,又找到两道不同的脚印,都是大码,因为留下的时间更早,已经马上要被火山灰掩盖,只剩下一个浅浅的轮廓。
幼儿园建筑外还有一道院门,发放救济的人来时会按门铃,能翻过院门不请自来的肯定是小偷,幸亏幼儿园一楼的窗户都重新安装了护栏,小偷才没得逞。
情况有些不妙,面具下何苗的脸色很难看,随着食物的减少,治安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偷东西只是开始。
她有点担心母亲的安全,现在手机电话功能停摆,网络有信号的时候少,通讯都转为座机,没法随时打电话沟通行踪。
她家在城北的郊区,往常通勤公交转地铁需要一个半小时,现在虽然公交和地铁还在运营,但故障频发,用时长短全凭运气。
母亲走之前给她打了个电话,当时是八点,现在快下午一点了,人还没到,不知道会不会遇到意外。
幼儿园不能离人,何苗能做的只有等。
心神不宁地把蘑菇培养基覆上火山灰,何苗站在二楼教室窗前,妄想自己生出一双透视眼,能穿透重重黑灰发现母亲的身影。
隐隐约约有一道手电光出现在幼儿园大门前,是强光手电的光亮,随后门铃响了,难道母亲到了?
何苗立即带上防毒面具跑到大门口保安室,来人跟母亲高瘦的身影不同,是个矮胖身形的人,虽然也带着防毒面具,何苗一眼就认出来人,幼儿园的房东。
曹启凤这人闲不住,让她待在家里啥也不干,还不如去外头吸点火山灰,少活几年也乐意。
收发室没密封,两人都没摘面具,曹启凤语速极快地说道:“我今天来就是想提醒你一下,晚上睡觉警醒点。昨天我们别墅区有两家遭到入户抢劫,抢劫犯捅死一个,伤了两个,抢完东西就跑,人没抓着。我瞅着这事不太对,要乱了,你一个小姑娘带着十二个小孩,可咋整啊,我都替你愁得慌。”
是啊,愁得慌。生活因为位面餐厅的出现刚有了一丝希望,就要面对治安乱象。
曹启凤最早卖肉起家,挣钱就不停买房,虽然升级为包租婆,卖肉的家把什都留着,送了何苗两把砍骨头的大刀,让她留着防身。
患难见真情,房东大姐真是个好人。
将大刀放到教室外的小储藏室门后,何苗给午睡后的小朋友们上了一节折纸课,郑春华女士姗姗来迟。
郑女士一进门就开始低声数落女儿,“我不指望你养我,你别啃老就行,瞧瞧你干的什么事?折腾你妈从城北到城南,坐了六小时车,半路差点翻沟里。什么时候了,还免费帮人看孩子。我跟你说那帮家长精着呢,就想白指使你,等火山灰一撤,保准全跑出来了,付出那么多,顶多收到两句口头感谢,你还能得着什么好?你就是傻,傻没边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傻女儿。”
“嗯嗯嗯,是我傻,我傻没边了。”何苗从不跟母上大人顶嘴。
幼儿园原先一共五百多个孩子,绝大部分哪怕没有父母在身边,也都有亲戚收留,这最后的十二个连旁系亲属都找不到,园里不是不想往福利院送,刚开始福利院还收人,后来机构饱和不但不收人,还想往坚持营业的幼儿园塞人。
情势所逼,何苗和十二个孩子一起生活到现在。
知母莫若女,郑女士典型刀子嘴豆腐心。这不,唠叨完,见楼梯栏杆处趴了一群小萝卜头,郑女士变脸如变天,蹭蹭蹭上了楼,“好孩子,让郑姨奶看看,瘦没瘦?还行,你们苗苗老师还挺会养人,小脸还有点肉。姨奶带了根火腿肠来,晚上给你们做加了火腿肠的土豆丝饼,想不想吃?”
“想。”孩子们高兴地回应,他们对郑姨奶一点都不陌生。灾变后,郑春华不放心女儿,来过好些次,没她接济,何苗跟孩子过得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