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高兴。”沈纯揉了揉眼睛说,“我好高兴你终于这样想,可是我又好难过是在现在这样的迫不得已的情况。”“很多事情都是逼不得已。我已经习惯了这样被逼上绝路,最后不也还是好好地站在这里了吗?”关卿伊脸上微笑不减分毫,她走近沈纯,将她身上的披风又裹紧了一点,“毕竟只要是没有触及底线的伤痛便觉得自己可以忍耐,只有忍无可忍之时才会想起打破现在的桎梏了。”她捧起沈纯的脸:“笑得开心点儿,纯儿,为我高兴。”沈纯也捧起她的脸,笑容温柔:“我当然为你高兴。我很为你高兴,卿伊。你一定会拿到你想要的,那是本就应该属于你的,你去把它拿回来。”“当然,我一定会的。”沈纯目送她在搀扶下登上步辇,脸上温柔笑意褪尽。天空中还是明月侧挂,她眼睛中已经有了那尚未从东边升起的太阳,灼灼耀眼。金龙殿中,群臣按照班列依次站好,趁着殿上还是空无一人的工夫与相熟的同僚们交头接耳。“也不知道陛下的伤势现在如何了……”“哎,我可是听说了,那什么脏器受损可是要命的伤!”“嗨,你在这瞎说什么呢,还要不要你那脑袋了?陛下洪福齐天,必然是没事的。”“性命或许不打紧……那这几个月的政事要如何处置呢?”“咱们不也都知道吗?宫里头还有那位……陛下向来听她的话,便是……也无不可吧?”“这话你也敢说?你没看齐王殿下今日也来了吗?”“齐王?太后娘娘或许也会……吧?”“哼,这算盘打得确实是好啊。过了这几个月,以后这上头坐的是谁也难说了……”“未必吧。宫里头还没出嫁的那位,能甘心受这个气?”“不甘心也得认命。她再如何也不过一介女流,这时候陛下……那她还能靠谁了?”“这是造孽啊!可恨!可恨!天地不仁!”太监尖细的声音突然响起:“太后娘娘驾到!”群臣闻声心下都是一凛,赶快都齐齐地站好,毕恭毕敬地垂首齐声道:“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殿上并未传来“平身”的答复,只有一些仿佛珠翠叮当碰撞的声音。有人偷偷抬眼往上瞧了瞧,几个宫女正在挂着珠帘,太监们在后面搬来椅子,正放在珠帘的后头。虽然还没见到太后本尊,但是这些动作已经足够表现出她的态度以及野心了。垂帘听政。群臣们此时都各自起了心思,或是震惊,或是愤懑,或是无谓,或是“果然如此”……宫女们仍然在不紧不慢地挂着珠帘。终于有臣子沉不住气,向中间跨了一大步拱手道:“微臣斗胆问一问,太后娘娘此举是何意?”“大胆!”太监大声呵斥道,“太后娘娘还未教尔等平身,你开口说此等冒大不韪之言又是何意!是哪个不长眼的竟敢在此冒犯太后娘娘!”“慢。”肖月明终于开口道,“是哀家初次上朝不懂得规矩,只顾着让宫女太监们忙活着了,倒是忘记了让诸位爱卿平身了。以后日子久了,哀家肯定也会慢慢熟悉下来的。”以后。日子久了。慢慢熟悉。金龙殿下已有人脸色变得难看许多。太后所说的这些话无不明晃晃地昭告殿下的所有文武百官,以后这朝堂之上不再是姓关,而要随她姓肖了……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宁可枝头抱香死?要名利?还是要名节?“母后既然不熟悉政事,那朝中之事自然也不必母后劳心了。”另一个太监应时地高声叫道:“大长公主殿下驾到!”还不等文武百官醒过神来,关卿伊又朗声道:“诸位爱卿平身!”肖月明望着款款走来的关卿伊冷声笑道:“卿伊,你这是做什么?你看看这下面的爱卿们,有哪个会听你这位未出阁的姑娘家的话?”“为何不听本宫的话?”关卿伊声音依旧嘹亮旷远,她直视着肖月明的眼睛,语句掷地有声“本宫叫他们直着站起来,不必对着谁卑躬屈膝奴颜媚骨。我大陈满朝的正直之士,怎会甘心受这样的委屈!”她目光热切地透过珠帘望向殿下群臣,方才被训斥的那位大臣第一个大声回复道:“谢大长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有了第一个人做榜样,其他人便也有了足够的底气,纷纷口中道着“千岁千千岁”站直了腰杆。更何况刚才关卿伊言下之意已经足够明了:站着的,是正直之士;跪着的,都只能作为走狗。即便有人当真为了什么想要做狗,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