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不是皇宫里的人,与你见面不合适。”关卿伊说,“而且,如果就按照你往日里来的那个频繁,这不是要逼着她一直闷在侧殿里出不来不可。”关克昭故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嗨,朕不过是想常来陪长姐聊天解闷,长姐却嫌弃朕来得频繁了。”“我怎么敢嫌你呢?”关卿伊笑骂道,“瞧你那拈酸吃醋的矫情样子,我可没教过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关克昭嘿嘿笑了两声没有答话。关卿伊目光柔和,又道:“今日这么高兴,是有好事?”“好多天没见到长姐,朕当然开心。”关克昭笑嘻嘻地说,“不过好事也确实是有。”关卿伊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关克昭也没有再卖关子,眉飞色舞地说:“之前来选驸马的那些人朕都派人调查过了,有几个没查出什么底细,朕打算看情况再试着往深了挖一挖。不过长姐之前说过想要的证据却都抓出来了。”关卿伊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六皇妹她夫君班师回朝,算算日期,不日也将抵达京城了。到时候我们用重兵压制,瞧他们要爵位还是要命了。”“我们就先礼后兵,就看他们是不是识相了。”关克昭很是跃跃欲试的样子,“对了,肖太后那边倒是有些奇怪。能查到与她有些关系的只有那么一两个,朕总觉得不是她的行事风格。”关卿伊长长的指甲轻轻在小桌上叩出节奏,沉吟半晌道:“你说的是。还是再查查那几个家底清白的与她是否有干系比较稳妥。”关克昭点头答应下来,忽而又笑着说:“若是那几个人是实实在在的清白,长姐也可以考虑挑一个做驸马了。”指甲的轻巧叩击声中断了。关克昭有些疑惑地看向关卿伊,但她却垂着脸让人看不清表情。“长姐?怎么了?可是朕说错什么话了?”关卿伊摇了摇头,轻声问道:“昭儿长大了,不再想让长姐陪着了吗?”关克昭愣了一愣,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朕如今长大了,都娶了自己的皇后了,已经不是当初哭着还要长姐哄着的时候了。”他说着说着,视线里又满是怀念与感激:“朕知道不能一直霸占着长姐了。朕希望长姐能有一个最好的归宿。”关卿伊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挂上了关克昭熟悉的微笑。她点着头说:“长姐会的。”既然昭儿希望她好好地嫁人,她自然也要满足这个心愿。关克昭又在关卿伊这里用过了晚膳,天色见黑的时候才离开揽月殿。他走了之后,关卿伊便终于有工夫能静下来看一会儿书。但或许是下午只顾着和关克昭说话没有午觉,她此刻只觉得心烦意乱,半个字也入不得眼中。她索性将书合上,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脑海里只是胡乱涌进许多过去的画面。首先出现的是父皇愉悦的笑脸。他一手捋着胡须一手拍着关卿伊的脑袋,带着笑意认真地承诺:“朕一定会为朕的宝贝卿伊寻一个世间上举世无双的好郎君。”关卿伊当年并不是完全不可能嫁人的。她是父皇的第一个孩子,父皇很看重她自己这位嫡长女,对于她的婚事也是给予了很大的重视与期望,甚至从她还未及笄之时就开始考虑她未来的驸马,自然有时候也叫关卿伊亲自来挑挑选选。当然,这种情况大多以父皇调侃的笑容和关卿伊羞怯的沉默不语告终。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和历朝历代所有的公主一样,挑中一位如意郎君,然后成亲、怀孕、生子,接下来过相夫教子的安稳生活。偶尔在父皇面前撒撒娇,和下一任皇帝再拉拉关系,以此给夫家挣脸面和荣耀。古往今来所有的公主都是如此,关卿伊原来以为自己不会成为一个例外。但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她及笄前三个月,她的母后患了急病暴毙而亡。这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带给她的除了无尽的悲伤,还有三年的守孝以及一个不满五岁尚且不谙世事弱小无依的幼弟。在母后的葬礼上,六公主的生母纯妃哭泣着向父皇请旨:“臣妾愿意代皇后姐姐抚养大公主与小皇子,望陛下恩准。”关卿伊也还可以想起纯妃的笑容。其中最清晰的是这样一个场景:在斜下的夕阳之下,纯妃笑眯眯地一边绣着香囊一边说:“等卿伊出了孝期就可以嫁人了,本宫可得提前给你绣几个香囊几方帕子,就当是给卿伊的嫁妆啦!”但后海那张笑脸苍白地消逝了,变成了白绫围绕的青紫狰狞的脸。肖月明在旁边故作哀痛惊讶道:“这到底是谁下的毒还没最终定论呢,纯妃妹妹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自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