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露关切神色:“您年纪渐长,颐养天年便是最好的了。前朝后宫事情纷杂,便不劳您挂心了。这也是儿臣与皇帝的一片孝心,还望母后能够体谅才是。”肖月明终于压抑不住,齿缝间逸出一丝冷笑:“卿伊,哀家可当真舍不得你。只可惜你再过不了多少时日就要出嫁为人妇了,你说这日后哀家再想与人下棋,该怎么办呢?”“母后无须忧心。”关卿伊面色不变,继续笑盈盈道,“皇帝的棋艺如今也已经愈发进益了,日后他下朝归来处理完政事有了闲工夫,自然也会来找母后来……玩。”说完,她又轻轻巧巧落下一子:“啊呀,母后,看这棋局,似乎是您输了呀。您还要再来吗?”肖月明胸口不断地起伏。平复了许久才终于将表情缓和下来。她整个紧绷的身体慢慢舒缓下来,斜歪在旁边的靠枕上似笑非笑高挑着眉说:“哀家的克时马上要进宫来给哀家请安了,今日便先到这里吧。卿伊,你我母女二人日后再战。”“母后要战,儿臣随时恭候。”关卿伊一伸手,侍候在一旁的芳草连忙搀扶着她站起来。她看着已经闭上眼睛偏过脸的肖月明,端庄地施了一礼:“儿臣告退。”“王爷可算回来了。今儿个母后与您都说了些什么了?”关克时长长地将胳膊伸展开,由着自家王妃为自己更衣,口中懒洋洋答道:“还能说什么?不过还是絮絮叨叨那些有的没的,着实没什么意思。”王妃将他的外衣脱下,又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件宽大外袍披在他身上:“恕妾身直言,王爷这话难免教母后寒心。她只有您这一个儿子,有些话儿自然也只能对您一个人讲。更何况,母后现在身份是大陈的太后,已经是天底下最贵重的女人了,她再有的什么谋划不也只都为着您一个吗?”“你现在既然说得出这话,便是早知道母后要对我讲些什么。刚才又何苦问我?”关克时皱了皱眉,神色不虞。王妃表情一滞,继而柔声辩解道:“母后……母后也是妾的小姨,妾小时候与小姨很亲,妾也就斗胆揣测了一下。所以也不过是……不过是猜测罢了。”“你这般顾左右而言他……本王何尝不知道母后是你的小姨?本王又何尝不知道你是本王的表姐?”关克时表情淡淡,语气冰冷。他腕上一用力,刻意地将自己的衣袖从齐王妃手中滑出,继续说:“然而你也要记得,你现在是本王的王妃,是本王的妻子。女子出嫁从夫。你现在是齐王妃,不是肖家的嫡小姐。”齐王妃慌忙跪下低着头谢罪,连带着旁边的侍女也跟着跪下:“臣妾知错,请王爷恕罪。”关克时却没有再言语,他将刚穿好的外袍脱下顺势丢在地上,又从侍女手中扯过自己刚才穿的外衣将自己穿戴整齐。见他如此行径,齐王妃连忙问道:“王爷,您这要是去哪?”“今晚本王姑且不想再见你。本王去春意楼了,不必燃灯等本王回来。”说话的工夫,他已经将腰带系好,随即转身离开了卧室。听得脚步声已经消失,跪在一旁侍女这才跪行到齐王妃身侧,将她慢慢搀扶起来,口中劝慰道:“王妃莫要伤心。王爷一定是在太后娘娘那里寻了不痛快,这才有如此大的火气,肯定不是真的生了您的气了。”齐王妃长叹一声:“也是我不好。王爷说的也是对的,我身为女子就是应该遵守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可我如今即便是已经出嫁,又怎么能真的对娘家人不管不顾呢。更何况最开始小姨把我嫁给王爷,不就是为了……”她话已至此,嗓音愈发哽咽,到最后竟也小声啜泣起来:“母后想让王爷去争一争搏一搏,王爷却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秉着可有可无的态度。两头劝就是两头不得好。母后责怪我不管束着王爷,王爷埋怨我偏心着母后。这样的格格不入,我要怎么做?我能怎么做呢?”她低声哭起来,侍女轻轻为她拍着背,成为这空洞而了无生气的偌大寝房当中唯一的声响。“昭儿来了?这可巧了,我刚叫芳草她们去小厨房做了点绿豆糕,刚尝了一个,味道很好。快坐下来吃吧。”关克昭从来没在自家姐姐这里客套过,二话不说就在关卿伊对面坐下,拿起一块就放进嘴里咀嚼。关卿伊连忙又让宫人们给他添茶水防止噎着。关克昭几口吃完一块,又喝了一杯水清了嗓子。这才想起来正事,前倾着身子凑近关卿伊说:“长姐,朕来是有事情与你说的。”“你哪天没有事情与我说?”关卿伊笑着亲手为他又添满一杯茶水,“说吧,我在这儿听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