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也是无奈:等验血结果出来我再看看。
说着先叫了下一位病人。
离拿报告还有几分钟,李相浮和秦晋坐在长椅上,相顾无言。
面前偶尔会经过一两个人,秦晋突然偏过头:我的身体,就那么不堪入目?
李相浮表态:是我的问题。
秦晋收回视线直视前方,没有预兆问:你信医学生晕血么?
李相浮摇头。
秦晋用平淡的声音问:那你觉得我会信美术生晕裸体?
前者还有可能发生,后一条出现的概率基本为零。
报告出来拿给医生,血常规一切正常。
最近忌口,少吃点荤腥,注意休息别熬夜。
李相浮只是点头,买了点陈皮口含着。
走出医院大门,他的呼吸早就平静,厚着脸皮说:我好多了,应该可以完成这幅画。
医生让你忌口。
李相浮下意识反驳:但不是忌你这口。
说完忍不住仰着脸,为自己的口不择言表示歉意:抱歉,我大概是脑供血不足引起的逻辑混乱。
一阵风吹过,清凉拂面,他半眯着眼,却无法从那片混沌状态中抽身。
千头万绪被身旁低沉的声音打断:走吧。
李相浮一愣。
秦晋斜眼看他:不是要继续?
李相浮张了张口,后知后觉抱着画板跟上他的步伐。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这种状态反而让他觉得很放松。
彼此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他也不用伪装情绪,甚至不用去费劲维持礼貌的笑容。坦白说,从眩晕状态出现的刹那,李相浮便试着把自己也伪装成一幅画,不让人注意到他真正的瑕疵。
只要秦晋不转过身,他就可以毫不掩饰神情中的疲惫和自我倦怠。
不知道是不是心声能够传达,这一路秦晋确实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只是偶尔在沿途看到什么独特的风景,会开口说上一两句话。
李相浮的心情重新开始变得放松,单纯地去欣赏自然景观。
秦晋没有照原路返回,而是带他走了一条更加空旷的路,四周是适合诗人直抒胸臆的荒凉美感。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李相浮主动和他说了句话。
从前来过几回。秦晋:这里几年如一日,几乎看不出变化。
重新回到那棵被雷劈得焦黑古树下,李相浮吸教训,这一次不缓不急。一路走来的时间足够他放空大脑,再利用短短的一分钟,凭着想象让秦晋在脑子里脱了几十遍衬衫,从最开始得呼吸发紧,逐渐能坦然接受。
可以了。他说。
秦晋注意到解开扣子的时候,对方眼睛一眨不眨,嘴里念念有词,从口型上看说得大约是要坚强云云。
面对李相浮那副似乎要上战场的样子,秦晋有生以来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身材。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次李相浮成功进入状态。
他画画的时候嘴唇会微微抿紧,用看易破碎艺术品的视线不时在秦晋身上游移。长睫毛微微抖动,手上动作不停。
李相浮本身就擅长画光影效果,从构图到笔下人物的成型,没有一点可以挑刺的地方。
注意力一旦转移,暂时忽视了心理上的不适,李相浮的世界仿佛一时间只剩下对面的人和笔下的画。
专注,热烈,还有一点细碎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