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塌下肩膀:“爷,您不用这么打趣奴才吧,看皇上这事儿弄得。”
苏晋尧顿了下脚步,正色道:“跟着爷这么些年,你们也算是生生死死好几遭了,爷不和你们客气,你们也甭和爷客气,想要什么尽管说。等明儿个我告诉王妃让她帮你们注意几个品貌不错的姑娘,趁着爷还有点儿势力赶紧成家,不然,以后出了什么事儿,等爷连间像样的院子都送不起的时候,你再后悔可就晚了。”
说到最后苏晋尧那一口正经的语气早已经换成了调笑,硬生生将莫非这个大老爷们儿闹成了一个大红脸。
“爷这是说什么?”莫非“嘿嘿”笑了两声。
“这倒不是我说什么。”苏晋尧叹口气:“什么事儿早点儿准备总归是好的,再说了你们两个虽然忠心,但还真能就这么过一辈子?况且,我这次回来必是要交兵权的,如果我猜的不错,皇上也会给你们这些人安排些稳当的职务,到时候你总不能还顶着奕王府家奴的身份出去。”
“爷,您这……”
苏晋尧摆手示意莫非听他说下去:“而且,你不为你自己想,也得为你家老夫人想想不是?老人总是喜欢抱孙子的,你总不能让孩子出生就成了奴才?趁这次军功,脱离奴藉是最稳当也是最体面的做法,赶紧办了省的以后出什么事儿我罩不住你们。”
“爷,我怎么听着您的话这么不对?”莫非疑问道:“总像是交代后事似的。”
“什么交代后事,还没怎么的就开始下咒了!?”苏晋尧笑骂:“爷这也是提前想想,做点儿准备总不会错。”
莫非低下头想了一会儿:“那行,我听爷的,等回去了我告诉小离。”
其实,苏晋尧还有话没有说。
他们这些人既然回了京,如果莫非他们不接受封赏,难免被有心人利用,皇帝本就是封建集权的中心,又怎么能容忍胸有二心的人存在?
为了不伤了军士们的心,朝廷上下最妥当的做法无疑就是收归军权,再安排一些看着体面荣耀却无甚实权的衙门和职位了。
回到府邸,苏晋尧哪儿都没去,安安静静地进了供奉着御亲王妃灵位的佛堂。
到今天,御亲王妃已经去世七年了,这也是这七年来苏晋尧第一次祭拜这位厦梁朝的传奇女子。
苏晋尧看着灵堂中央灵位后挂着的画像,身着大红亲王王妃品级服饰的莫贞娴手中握着一串佛珠坐在实木椅子上,端庄大方。
这个人,这个人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让他感觉到亲情是什么的人!
苏晋尧想,活了两辈子,只有一个御亲王妃会那样待他,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他着想。
拿起桌案上的香就着白蜡点了插在香炉里,看着灵位后那张肃穆却带着慈祥的画像,苏晋尧缓缓道:“塞东收回来了,辽国也被打散了,我没负了对您的承诺。”
画像上的御亲王妃眼睛盯着前方,画师的技巧很不错,漆黑的瞳仁仿佛是瞅着站在灵堂中央的苏晋尧一般,让苏晋尧生出一种御亲王妃还活着的错觉。
待了一会儿,苏晋尧往后面退了几步,等退到地面上的蒲团后,他吸了口气直直跪了下去。
“我不知道您现在是否已经见到您的儿子了,但我想,如果见到了您一定会很高兴,没见到,我也能继续当您的儿子。现在,我也已经完成了对您的承诺。这里的一切其实不是我的,我不应该抓住不放,但是母亲。”苏晋尧垂下头:“我,还是想叫您母亲,虽然知道您可能会怪我抢了您儿子的身体,但是……”
嗓子眼儿涩得生痛,勉励忍了,苏晋尧弯下腰,扣了三个头:“母亲,我……有些事我还是想追寻一次,如果尝试过了还没有结果,我会送您儿子的身体去和您团聚,算是回报一直以来您对我的照顾。但是不尝试的话,我、实在放不下,也不甘心。”
豁然一阵风吹进佛堂,白蜡上的火焰随着飘动了几下,屋子里忽明忽暗。
“啪!”然后一身脆响,木头掉落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入寂静的佛堂,
“谁!?”苏晋尧眼睛中寒光一闪,反射性地半站起身,回过头。
开了一个小缝儿的门口没有一丝动静,外面的耀眼眼光照射入屋子中,在红木高门上留下了浅淡的阴影。一阵风吹过,料峭的寒从人身上拂过,激起了一层薄薄的细小颗粒。
过了一会儿,衣料摩擦的声音从门外传入,在浅灰色的身影映在石砖地面的同时,苏晋尧理了理衣袍站起身。
看着苏晋尧微颦起的眉头,门口的那人却并不惧怕,一双眼睛直直盯着苏晋尧,清亮的声音也随之传了进来:“我只是来祭拜的。”
癫狂
1
门外的风很大,苏晋尧站直了身体,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人。
虽然不是夜晚,高大宽敞的佛堂内却依旧没有什么光亮。披着一袭红缎衣裳,莫清璇端着一个托盘直直地站着,耀眼的阳光从她身后涌了进来,在衣裳周边镶嵌了金光。
在苏晋尧的目光下,莫清璇端着托盘走近,然后按礼下摆:“王爷。”
苏晋尧也没叫起,就这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莫清璇,直到莫清璇的身体开始有些微晃动,他才“嗯”了一声道:“起吧。”
风吹过两人的衣袍,苏晋尧看着莫清璇将端着的东西放到桌案上,然后点了香祭拜。
其实这个时候,莫清璇的心中也是不平静的,她只听到了最后那一句,苏晋尧说要将儿子还给御亲王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