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虽没咬上,但顾语的嘴唇却在这个过程中屡次贴到了涂仰彩的指上,惹得其生出遐思。视线悄然下移,即将接受眼部手术的涂仰彩,此时并未佩戴矫正眼镜,但她却觉得自己的眼前宛若旺火燃烧,红艳无比。顾语靠自己的力气尝试无果,刚想动用武字诀找回场子,却发现自己脸上的‘两只钳子’陡然泄了力。“快走吧,医生们都等急了。”顾语没看清涂仰彩的表情,便再次收获了娉婷背影。突然着急?涂仰彩加速前行,眨眼不见了人影;顾语揉着自己的脸,懵圈地杵在了原地。从正常人变成后天色弱患者的经历,让你领悟到了什么?躺上手术台时,涂仰彩在心中询问自己。领悟到,许多事物,并非能够理所当然拥有。花草树木,鸟兽虫鱼,千姿百态,五彩缤纷。若把它们的存在视为理所当然,再也无法从万物之中生出惊艳感,即使视觉正常,却又与残缺何异?她执着于让视觉恢复,不是因为她无法接受残缺的自己。而是因为她无法接受,不能亲眼去确认一种颜色之美的自己。借助外物,始终隔着一层薄膜。是浓是淡,是艳是雅,她都失去了肯定的信心。借问他人,观感各不相同。你觉得淡的,他人觉得浓;你觉得浓的,他人觉得淡。到头来,问不如白问,徒增了烦恼。用双眼去观察,未必能窥见真实,但谁又愿意丧失亲眼查证的能力?顾语告诉她,手术一定会成功,但在手术结束之前,谁又能保证是成功或失败?她不害怕遭遇最坏的结果,实际最近的她也时常在想,又没彻底失明,何必执着恢复?她依然可以在画纸上肆意挥洒红色,依然可以穿上鲜艳明媚的红色衣裙…只不过某些扰人心神的红,若无法亲自验证,未免显得遗憾。所以…能成功,当然更好。麻醉剂生效,知觉钝化,涂仰彩在沉睡中接受了手术。知觉渐渐复苏,再度睁开眼睛,周围的外国医生们都已不见了踪影。但她却并非没人陪伴。涂仰彩轻轻转动手掌,反扣住了攥着自己的手:“又睡着了,这次我能把你叫醒吗?”于是撑起半边身子,俯在顾语耳边轻声道:“小猪快醒。”一、二、三…没醒呢。笑意渐浓,眼眸却暗沉了下来,涂仰彩一边用视线锁定着眼前的一抹红,一边用空闲的左手轻抬起顾语的下巴。“确认手术到底有没有成功,光用眼睛看好像还不够严谨——”艳色近在咫尺,涂仰彩不再犹豫,倾身覆了上去。入睡不久,顾语并未进入深度睡眠。口中不停搅动的异物,闹得睡虫远走高飞,也闹得顾语眉头紧蹙。于是牙一咬,口一闭,她便伴着一道吃痛的闷哼声醒来了。“你…好狠……”原本安静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此时正捂着嘴巴,眼神悲愤地控诉顾语。刚意识到涂仰彩偷偷对她做了些什么的顾语,不由笑道:“活该,谁让你不叫醒我再吻。”观色(十五)涂仰彰怀揣着不安,如期举办了他的新作个展。这次个展对涂仰彰意义非凡,如果顺利,他便能成功进军海外。涂仰彰认为,当名气达到一定程度,作品的质量便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如果他在国际上名声大噪,今后即使不依靠涂仰彩,单用他自己画的画,他也能够混得风生水起。涂仰彰的画虽然缺乏灵魂,比不上涂仰彩,但他的技艺却是自小练习,能看得过眼。所以每逢举办新作个展,他都会把涂仰彩供的画穿插在他创作的画作之中,玩鱼目混珠的把戏,至今未出过差错。此次新作个展,是涂仰彩产出最少的一回,总数仅一幅。若非这一幅画质量极佳,涂仰彰那天根本不会轻易放涂仰彩离开,此时想起,他仍后悔不已。“小陈,那幅叫做《平凡绿意》的画呢,被换到哪展示了?前天我来,不还挂在这里吗?”涂仰彰绕了展览馆三圈,也没把涂仰彩画的那幅画找到,无奈之下,他询问了代他与主、承办方沟通细节的助理。“被主办方那边的人拿走了,说是今天还回来。”“主办方的人拿这幅画做什么?他们拿之前,你不知道先给我打声招呼吗!”画展的主办方乃美术家协会,涂仰彰得罪不起,唯有迁怒于助理。他办过那么多次个展,还是头一次碰到作品在开展当天没到位的情况。怎么就偏偏挑中了涂仰彩的那幅画?那是他准备的杀手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