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时,她的右手里已然多了一支刻有鬼火浮雕的幽蓝钢笔。“谭千柔,你将来的命运,由我来亲手书写——”手起笔落,一‘丑’一‘欺’,两字书成。力透纸背,字迹可圈可点。“练练曾经尝过的苦,我免费请你来品尝一遍。不知你变丑之后,受尽他人欺凌,还能否像练练那般努力生活。”幽蓝钢笔上的鬼火突现幽光,旋即宣纸上的两个字和顾语手里握着的钢笔都消失不见——咒语生效了。“但愿也有人能对你不离不弃。”顾语收起宣纸,起身走进了卫生间。有心无相,相逐心生;有相无心,相随心灭。不外如是。练字(二十)在练赟家吃过午饭回到住宅楼时,顾语意外地见到了谭启泰。他自一辆停靠着的黑色商务车中走出,突兀地闯进了她和练若的视线,并高调宣布了他的来意:“若若,和我聊一会。”如果不是这句话,顾语没那么快认出谭启泰,因为他面阔口方、眼神锐利,眉宇中满是威严之气,与练若的眉眼竟无一处相近。断绝关系的父女再度相见决计称不上愉快,顾语担忧地看向练若,却接收到了练若让她放宽心的眼神。只见练若挂上得体的笑容向前迈进了一步,礼貌而生疏地问道:“谭先生,有什么事?”听到练若的称呼,谭启泰面色明显一沉,他觑了顾语一眼,又看回练若,沉声道:“这里恐怕不太方便…”再怎么说这两个人也是亲生父女,她站旁边听好像是不太礼貌。顾语冲谭启泰尴尬一笑,随即凑到练若耳边,小声嘀咕道:“练练,我先进楼等你,他要是凶你你就大声叫我,我保准飞奔出来带你离开。”嘀咕完,顾语便跨开步子,想朝前走去,然而她刚迈出了一步,就被练若限制住了行动。别走。顾语从练若略带央求的眼神和紧抓着她的手中读取到了这样的信息。于是她收回步子,又站到了练若的身边。险些忘了练练爱逞强…“那就改日再约吧。”顾语一站定,练若便瞬间隐藏好她的真实情绪,望回了谭启泰,“住的地方太过简陋,实在不便邀谭先生您上楼一坐。”母亲若在,一定会怪罪她的。“若若,回谭家吧。”看到练若这副油盐不进的倔强模样,谭启泰长叹口气,兀自说着:“没有保镖伴你左右,我实在放不下心。就算你不肯原谅我,也不该拿你自己的人身安全来赌气。”“回谭家自寻死路吗?”练若的语气骤然变冷,“某些事情为什么会发生,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吧?”她不提,不代表没意识到。“我不想去为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辩解,但我保证你回到谭家,再也不会见到那些你不喜的人。”“我不喜的人现在正站在我的面前,请问谭先生有什么办法让他消失?”“若若,你如果不想见我,我会减少今后回家的次数,但你——”“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练若忽然打断了谭启泰的话。“……你说吧。”似乎猜到了练若想要问什么,谭启泰迟疑了许久才回答。“如果我的脸还是生着疮、流着脓,您会来找我回谭家吗?”“我……”作为练若的生父,谭启泰自然知晓,练若心性纯良,却不是愚钝之人,一旦她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就没人能够糊弄得了她。可承认又与他来这里的初衷背道而驰,于是谭启泰哑口无言,僵立在了原地。“呵…”一声苦笑打破了僵持的场面,练若垂下了眼眸,替谭启泰作了回答:“即使您不说我也知道,您不会来的。”“曾经的我也期盼过您的出现,我盼着您能带我回家,对我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是我唯一的女儿’。可是春去秋来、年复一年,我始终没能等到您。现实它代您向我揭露了答案。”“它说,您在意的从来都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这张和母亲如出一辙的脸,原本我没有完全相信,但今天见到了您,却不得不信了…”“想带我回家,为什么不早一点出现?既然不愿见我,又为什么不始终如一?”“您恨过我的吧,恨我把如此宝贵的一张脸糟蹋得不成模样,看着就令人生厌,如果不是它恢复原貌,您怎么可能会来见我?可它现在虽然好了,谁又能保证未来永远无恙?我自己都不能。”“我不想再次体验被逐出家门的感觉了,所以从今往后,都请不要再来找我。”“算我求你了,爸爸…”练若没哭,却浑身颤抖,说出这番话似乎耗尽了她的所有力气,她想要离开,却挪不动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