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是书香门第,祖上在文坛艺界颇有名望,从谢亭先一辈开始,靠文娱起家,如今盘踞北城,是跺一下脚北城文化公司大多都要跟着震一震的高门大户。
这么多年来,谢亭先对儿女、孙辈约束甚严,几乎没给他们机会闹过别的富贵人家常闹的纨绔子弟笑话。唯一的丑闻,大概就是谢家的长女爱上了一个一穷二白的销售员,大学没毕业就未婚先孕,跟着人家走了。
好在这长女后来还算争气,迷途知返,回到了谢家,如今在公司里也算是独当一面了。
薄苏就是这个长女谢长嫣的独生女。
她回到谢家的时候,暮色已经四合,谢家的老宅里已经人声嘈杂,济济一堂了。
薄苏款步进入,看见外祖父谢亭先照旧居于明式黄花梨木茶桌主位的太师椅上,母亲谢长嫣、舅舅谢长业,小姨谢长悦和小舅舅谢长猷以及他们的孩子们都已经到了,围坐一桌,好不热闹。
连和薄苏相亲后约过几次饭的谢长业朋友的儿子纪琅都在。
看见薄苏回来,表妹贺之航先发声:“哇,表姐回来啦。表姐你这一趟差出得可够久啊,好几个月家宴都没看到你了。”
她这话似玩笑,实则绵里藏针。
她母亲谢长悦和小舅舅谢长猷是谢亭先的续弦所生,与薄苏的母亲谢长嫣、舅舅谢长业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这几年来,为了争谢家产业的大权,私底下两派一直暗潮汹涌。
贺之航更是孙辈里面,最针对薄苏的了。
从小就爱打小报告,薄苏多数时候都懒得和她计较。
她淡淡地应:“是有一些棘手,碰到了些麻烦事。”
“但这不是一下飞机就赶过来了?”谢长业的妻子看薄苏还穿着职业装、拉着拉杆箱,风尘仆仆,替薄苏解围。
薄苏点头应是,扭头先看谢亭先,叫“外公”,而后叫“妈”、“舅舅”……一一和在场的人打过招呼。
谢亭先显然对这个继承了他发妻遗志的外孙女是满意的,让她先去洗手,洗完过来喝茶,替她下定论:“年轻人嘛,忙点好,说明有事可做,整天窝在家里,什么也不干,才让人头疼。我年轻的时候,像诺诺这个年纪,几个月不着家也是常有的。”
小舅舅谢长猷最会审时度势讨老爷子欢心,见谢亭先这么说,立马附和说:“是啊,忙也说明领导器重。只是看诺诺像是瘦了不少的样子,大姐啊,你回头得让阿姨给她好好补补啊。”
谢长嫣点头叹息,似有心疼之意,话题一下子转向了温情。
一场家宴,不管底下是如何暗波涌动,明面上却是有说有笑、祖慈孙孝、兄友弟恭、满堂和乐的。
家宴结束后,谢长嫣留薄苏在谢家睡一晚,询问她近况。
白炽灯冰冷的书房里,谢长嫣和薄苏相对而坐。
谢长嫣问薄苏:“那个小纪啊,你也接触了段时间,感觉怎么样呀?”
她年轻时算慈母,这些年来,忙于工作,也因工作作风强势,累及生活,母女间倒渐渐少有温情时刻了。
她问薄苏,是以为薄苏对对方是满意的,想知道薄苏对自己之后的工作、感情生活的规划。毕竟,介绍他们认识大半年了,还被狗仔拍过,上过热搜,薄苏也没有澄清过,虽然有北城电视台不喜回应这类绯闻的原因在,但薄苏确实也是听之任之、放任自由的态度。
她以为是八九不离十了。
没想到,薄苏沉默片刻,却是否认:“我不喜欢。”
她声音轻轻的,姿态端正,是一贯的成熟稳重,低垂着的目光里却有一闪而逝的挣扎和迷惘。
谢长嫣看不见,她愣了愣,见薄苏不像是赌气,也不是闹脾气,便也没有勉强。
她说:“也好,没事,那就不急,再挑挑。”
她向来不给她催婚的压力。
只是,她又再次强调:“女孩子不要鼠目寸光,陷在情情爱爱里。以事业为重,该看淡的看淡,这样才能把人生真正掌握在自己手里。”
薄苏很轻地应了一声:“嗯。”
脑海里却很不应当、很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她小小声地要求着:“姐姐,你能不能不要谈恋爱,不要早恋。”
天真,又隐含热度地问着:“那她们能谈恋爱的话,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