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亭芳跟在她身后,一边让她走慢点,一边说,晚上他演《锁麟囊》,邀她来看。
方念背对着他摆摆手。爬山怪累的,她要回去歇着了。
……
柳亭芳的车将她送到贺南霄的洋房大门口,方念客气了一句,问他要不要进去喝杯茶。
没成想,柳亭芳却没和她客气,笑着说:“好啊,这么别致的小洋房我还是头一回见,就劳驾贺老板带我参观参观了。”
头回见这柳亭芳,是在台上做派十足的大青衣模样,高高在上,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而今两人相熟后,方念觉得他比自己的话都要多。然而这也没办法,谁让他还是自己蜡烛店的大股东呢?
方念那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柳亭芳倒是看着可乐。打小在人堆里混饭吃的他,心思细腻得连女人都比不了,就方念当下的状态,她自己不清楚,可他的心里头却是明明白白的。
此时,方念在手包里翻找钥匙,却没注意到已经开了一个小缝的门。
柳亭芳轻拍她一下,压低声音说:“你出门时,忘锁门了么?”
方念愣了一下,抬起头,看见了门缝。
“不会遭贼了吧?”柳亭芳小心往里看了看,而方念却一把推开了门——
一楼大厅的沙发上,身着空军制服的男人正笔挺地坐在那里。
他的背影模糊了方念的眼睛,她喉咙发堵,哑着声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然而,背对着他们的男人没有丝毫反应,方念上前一步,被柳亭芳拉住了衣袖。
方念顿住脚,红着眼回头看了眼柳亭芳。
柳亭芳小声说:“我先回去了,改日再参观。”贺南霄许是见他一个外人没打招呼便来,不大高兴,于是柳亭芳主动要求先行离开。
此时的方念已经顾不得许多,她含着眼泪对柳亭芳笑了一下,“好,你慢走。”
大门关上,方念一个人站在那里,眼泪便忍不住地落了下来。
“贺南霄……你回来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然而,贺南霄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一点反应……
春意浓
长久的沉默。
泪眼模糊中,眼前的背影,仿佛与鸡鸣山上遇见的那位军官重叠了。
春雷不知何时来的,“轰隆”一声,让方念的心沉入了谷底。
“贺南霄……”她喉咙发紧着又唤了他一声。大雨随即倾盆,窗外的黑暗洇进了屋里。
光源消失,让人感觉不安。贺南霄睁开眼,看了看外头正下的雨。猛烈,却无声。
也不知道,她出门带伞了没有。原本要来见她的担忧,眼下又多了一层。
他轻叹,而后起身,走到电灯开关的地方。
不远处的昏暗之中,不见面容的身型轮廓立在那里。微光透进来,照在她粉白长裙的身上,宛若他归来途中所见的微绽樱花,白瓣粉蕊,是金陵春天的模样。
冬去春来,他见她时一直是在白茫茫的冬,而今她已换上一身轻薄娇俏的春服,让他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幻景。
他忘了开灯,满心只有那幻景。一步一步,向她走过去,军靴迈出的步子不敢用力,生怕真是幻景。
方念屏着呼吸等他,眼泪都不敢再掉一颗。
然而渐近了,他却停住了。
军帽下的那双眼睛,起了雾。嗓子发堵,便更让他不知该用怎样的声音和她说话。微张的嘴就这么合上了,可他还是笑了一下。终究庆幸,自己还能再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