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我唯一的弟弟,”褚荣眉眼间萦绕着一股焦躁的神色,“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尽快解决这件事,否则父亲那边就要瞒不过去了。”谢燃“唔”了一声:“你父亲还不知道?”“没敢告诉他。”听他这么说,谢燃低头沉思起来,一时没吱声。“店长……”“其实我有点好奇,你从哪里听说我能招魂的。”谢燃突然问。褚荣一愣:“我家经商多年,商人最讲究一个‘吉利’,自然有些隐秘的消息渠道……”这其实是个托词,意思就是“不方便说”,谢燃在人界待了许多年,对这种程度的委婉已经能听明白了,因此也没追问,只道,“这样啊。”他光思考,也没说同不同意接这单生意,褚荣没得到准确答复,仍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房间里的温度在不知不觉间似乎回升了一点,这让褚荣的紧张缓解了些,他犹豫片刻,开口问道:“店长,您看……?”“有些事你可能不知道。”谢燃偏头看了他一眼,“人死后化为亡魂,接着渡三途川,而后是殿前宣判,入轮回……自有一套规则,这套规则若是打破,亡魂容易找不到回去的路。你弟弟若是没死还好,充其量也就是招不到魂,若是他真已经死了,我应你要求招他的魂,他可能入不了轮回……即便这样,你也想要我招魂吗?”褚荣想过很多种谢燃不肯接生意的理由,什么钱没给够、时机不对……唯独没想过这种可能。闻言,他愣住了,半晌没说出话来。“而且……”谢燃冷淡的目光在他的头顶到肩颈处逡巡了一圈,淡然地说,“冒昧问一句,你和你弟弟关系好吗?”他本来以为,褚荣会说关系不错。然而褚荣在犹豫片刻之后,居然叹了口气,无奈地问:“我必须得说实话,是吗?”人在医生面前最好不要隐瞒真实情况,在术士面前也是一样。褚荣好歹受过高等教育,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他想了想说:“我小时候,父亲还没发家,我们一家人还住在偏远的郊区,那边治安不太好……我弟弟调皮,那个时候被人贩子拐走了。父母找了很久没找到,要不是还有我这个孩子在,可能早就崩溃了吧。”预感到这会是个有点长的故事,谢燃坐直了,作出洗耳恭听的姿势。“弟弟被拐这件事大概也是后来促成我父亲创业发家的原因之一,在这个世界上没点人脉和经济实力,找个人实在难找……扯远了,弟弟是三年前被找回来的,听说他被人拐走后,被卖到了一个偏远山村,教育没跟上,生活环境、习俗、观念这些统统不同,我给他安排了家庭教师慢慢学习,但还是……”谢燃了然:“但还是相处不太融洽?”褚荣低头摸了下鼻子,无奈地点点头:“毕竟我们分别太久了。”谢燃若有所思:“说实话,我本来以为他很喜欢你呢。”“怎么说?”褚荣有些意外。“你第一天来取画的时候,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了一丝亡魂的气息。”谢燃看着他的肩头,“上一次来更浓了点,至于这次……”褚荣肩膀上浮着一层常人不可见的黑灰色,像宇宙尘埃那样,寂静地悬浮着,一动不动。他说,“阴气就更重了。说不定你再等一等,他就会跟着你一起过来,到时候你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帮你问便是,不收你钱。”“您的意思是……他跟着我?”褚荣明显很吃惊。“还没有结论,”谢燃从他肩头拈下一缕阴气捻了捻,“八成可能。”“可是……”褚荣蹙眉想了想,道,“过几天我父亲和母亲会结束度假回国,到时候就瞒不住他们了。父母因为当年拐卖的事情,一直都觉得亏欠我弟弟,要不是他还得补上功课,这次父亲和母亲本来打算带他一起去度假的……我不敢相信母亲知道这件事后会哭成什么样。”而且他还有一个心事——他接手公司没两年,弟弟就出了这种事,实在不想让父亲觉得他无能。再说,那毕竟是他弟弟。相处再不融洽,也是血浓于水的亲人。“这样吧。”谢燃歪头想了想,忽然拍了一下手,声线抬高,“景暄,你出来一下。”褚荣正在诧异这深更半夜的画室里居然还有别人,就震惊地看见一个穿着衬衣西裤,文质彬彬且面容英俊的高大男人从那位据说“生人勿近,熟人不理”的冷淡画室店长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在褚荣的印象里,那间屋子除了谢燃本人之外,他没见第二个人进去过。当然,客人进不去的店铺“里间”,若是有老板的熟人进去,放在其他地方并不是很罕见的事情,但也许是谢燃给人的印象太过“拒人千里之外”,以至于褚荣一时有些风中凌乱,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世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