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看呀。”我发自内心赞叹。羽幸生浅浅一笑:“夏家小姐,应该不会是第一次看见夜市吧?”一句话噎住我——自从魂入这具躯体后,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当然这是不可以让他知道的。马车在水泄不通的街上走走顿顿,最后终于停了下来。“到了,下车吧。”羽幸生说完,一撩帘子自己先走了下去。我跟在他后头,脚刚落在街道上,整个人就愣住了。他竟然带我来了簪花楼?霎时间我背脊上冒出了颗颗冷汗。难道羽幸生已经查到了是夏守鹤要我去偷剑谱,准备与我二人对质,一举撕破我们的面具,然后一剑削掉两颗头??难怪他不准我带阮儿,自己却带了南商作马夫,就是要擒我来得!羽幸生见我立在门口一动不动:“怎么不进去?”我挪动僵硬的唇舌:“圣……叶公子怎得带我来这儿?”在外不可暴露他的身份,须称假姓叶氏。“明日就是初五了,原本夏守鹤应当入宫替你看脉,但我们既然已经出来了,不如顺道就办了,省得他还要多费脚力进宫。”话已至此,我只能硬着头皮进去。“二位晚上好,请问是要就餐还是看戏呀?今夜客人比较多,雅座是没了,只能看看能不能在大厅挤进一桌。”全城闻名的娱乐场所,小二自然是训练有素。羽幸生直接摸了个腰牌,亮给他看:“叫你们楼主。”小二一见那腰牌,瞳孔就放大了,行了个大礼就往楼上跑去。留我二人坐在门口等候区休息,听走道不远处的大厅人声鼎沸。看样子又有好戏在上演。“哼,这夏守鹤白瞎了修道中人的名号,平日里那幅清高模样大抵都是装给世人看的。我看他赚钱倒是一把好手,一点不嫌铜臭。”羽幸生竟然一反常态地多起话来。“道家……不是讲究‘和光同尘’么?大隐隐于市,厉害的修行不都是在入世之中么?”我忍不住辩驳道。“……”羽幸生不再说下去,只是脸色当真难看。我缩了缩脖子,自己还有几条命,敢挑衅这个祖宗?不一会儿那小二就下来了,领着我们就往楼上走去。簪花楼总共六层,客人都在一二三层,而我们这一爬,就爬到了五层。羽幸生习武之人,自然不觉累,倒是我气喘吁吁累成狗。抬眼偷瞄,羽幸生一脸超然,显然是没有在管我这个孕妇的。他只管到处打量,不时对陈设布置发表下评语,大部分都比较消极。“这涂漆真是过时的很,俗气。”“这楼栏雕花,甚是粗糙。”“这楼梯响得很,一脚上去便知年久失修。亏你们簪花楼号称中洲第一,细节处如此寒碜,不怕被人笑话?”……楼梯再响,都没你聒噪!五楼都是高级客房,小二将我们领入其中一间。房内布置甚是清雅,与外头的喧嚣全然隔绝,仿佛落脚于一个尘外仙地。我们走入内室,看见夏守鹤背靠一扇圆窗,席地而坐。他身后明月高挂,面前案几上除了一盏烛台,别无他物。羽幸生冷哼:“打扰你入定了。”夏守鹤看起来比上一次相见时清瘦不少,苍白的面容几近透明,整个人都像是要从宽大的白袍中消失一般。但他依旧美,不同于羽幸生的俊朗清逸,而是一种阴柔到艳丽的美。如此虚弱,竟然平添一抹凄怜,更显动人。羽幸生也注意到了夏守鹤的憔悴,面色稍稍缓和了点:“今夜朕带绥绥出来散心,想着你身子不好,入宫把脉太辛苦,不如顺路来找你好了。”他倒没有要严刑逼供的意思,我心稍安。夏守鹤起身行礼:“圣上贵步临贱地,有失远迎,微臣即刻为娘娘诊脉。”顿了顿又道:“还请圣上去隔间等候。”“怎么?你看个脉,朕还要回避?”羽幸生额上青筋急跳。“圣上恕罪,微臣近日身体不适,需集中注意力才可为娘娘看准脉。安静……有助于帮助微臣。”这夏守鹤还真敢说啊,这不是暗示羽幸生嘴巴多么?也是奇了怪了,羽幸生平日稳重少言,偏偏被夏守鹤戳中话痨穴。我真的无比好奇他俩的前尘往事。夏守鹤一副下一秒就要归天的病西施模样,羽幸生也不好恃强凌弱,虽然不爽,还是乖乖出门去了隔间。待他走了,我才注意到室内还焚着香,一股幽幽的药草味飘入鼻息。“你身子怎么了?”我问。“老毛病,无碍,”他对我笑了笑,又补了一句,“看见你,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