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置于琴弦上的玉手,有些不舍地望看她,“我的傻瑾儿,我不会逝去,逝去的,只是肉身,但灵魂却不会逝去。”她听着他高深莫测的话,眼泪却在眼珠里打着转。见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他笑着自袖中拿出早已备好的物什,“傻瓜,这玉佩你交予你师兄,还有这封信,他会明白一切。”她接过东西,竟觉得沉甸甸,沉的让她喘不过气来。“怎么?没给你留东西,你不开心么?”他见她皱着眉头,一脸沉重。她使劲地摇着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活着。”“那可就可惜了本将夜里挑灯为你绣的绣袋了。”他一脸可惜地看着她腰间的四字绣袋。“不要的话,还与我吧。”他朝她,伸出了青葱玉手。蓦地,她睁大了双眼,看着行云流水的四个大字,“你说,这是你……”司徒羽眉飞色舞地点头,“怎样,厉害吧。”很难想象一个大老爷们儿在黑夜里摸着灯缝袖袋的情景……她顿时哭笑不得,却觉得暖暖的。司徒羽见她没回应,“某人不是不要么?还我。”她破涕微笑,攥紧了腰间的绣袋,“不给。”良久,又道:“司徒羽,羽哥哥,谢谢你。”他嘴角一扬,许是有些累了,闭了闭眼,道,“瑾儿,你的腿借给我躺躺,好么?”她摊开双腿,让他有躺的舒服点,触碰他时,却发觉他的手意外的冰冷,直冷入她的心扉,让她一阵抽痛,她眸色微潋,复又恢复了清明,她朝着他,故作轻松。“羽哥哥,瑾儿弹奏一曲给你,好不好?”他躺在她的腿上,温润的眼底带着深深的眷恋,良久,他眸色清澈,揶揄道,“瑾儿还会弹奏?”“少瞧不起我。”他不知道,她想起了一切,包括娘亲教与她的琴艺,也包括那首娘亲时常吟,但那时她却不懂何意的《锦瑟》。她什么都记起来了,只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她朝着他笑了笑,素手抚上他的古琴,初时断断续续,继而渐渐连贯。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枉然。司徒羽在她的弦音中缓缓地闭上了双眼,笑容仍旧风轻云淡地挂在他的脸上,一如经年久别重逢时那般,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恍惚中,时光停滞,岁月静好,宛若十年前。木槿树下,一对粉雕玉琢的稚童……他的身体越来越轻,他的心跳越来越慢,他在她的腿上,睡得越来越沉……七月流火,戈壁滩上残阳似血,染红了天际,司徒羽的身体在阵阵霞光中化出淡淡的红光,聚成一团,良久,才化成星星点点,往天际散去。花汐槿微微笑着,两颊的清泪亦轻轻落下。她看着太阳逐渐西沉,她独自坐在戈壁滩上,天地悠悠,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空寂,她的琴声九曲回肠,充斥着整个大地。暮色茫茫烟波荡,残月弯弯照离殇。弦音声声,凉入心扉,化作一滴泪,汇入天际。冷风吹拂,拂乱了她的发梢,她的耳边似乎响起一句话。“冥儿,你在想些什么?”……殇书遭受苦痛的人生在承受痛苦时并不能觉察到起剧烈程度,反倒是过后绵延的折磨最能使其撕心裂肺。四隐赶到戈壁滩上寻到人时,已是深夜,大漠夜里其极寒冷。司徒羽卧于花汐槿膝上,已然沉睡多时。花汐槿仅着黛蓝色薄衫,一双眼睛空洞洞地望着远方,犹如一尊木偶,似是没有知觉。四隐握紧拳头,四双眼睛红彤彤,对着他们的将军和花汐槿重重地一跪。“公主,将军生前,命吾等守护好您,如今,将军已去,请公主节哀,莫要伤了身体。”风隐哽咽道。她突然觉得悲伤深处其实毫无一物。夜色渐深,四隐见她毫无反应,狠了狠心,上前将将军从她的膝上抱起,却发觉她的手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她的手握得太紧,以至于他们根本分不开二人。风隐蹲下身子,用足了力气,才一根一根地将她手指掰开来,可她却仍旧丝毫没有反应。雷隐红着眼睛,朝着她跪了一跪,“公主,将军的夙愿是自己能在这片大漠上安息,也希望你莫要悲怀。”她似是反应过来,空洞洞地望着眼前。雷隐一喜,终于将将军从她身上抱起,然而,她却闭上双眼,直直地晕了过去。……她如失了舵的船手,在雾蒙蒙的水域中,遥遥寻找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