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南衡淡漠的声音湮没在夜风里,他早已无心这些儿女之事。
却听孙辰道:“虞三小姐信中所言,是让虞忌免除余姚郡主与南氏的婚约,并且告诫郡主,千万不能与南氏有姻亲纠葛。”
“是吗。”南衡道,他的目光极力望向浓黑的天幕,却捕捉不到一丝星月光辉。天地间只有苍灰色的细雪狂舞乱旋,而他眼前不知怎的浮现出轩窗下半人高的珊瑚宝树,炽烈妖异的血色背后,重迭着一个单薄如纸的剪影。
恍若镜花水月,模糊看不清真容。
那样破碎,又那般锋锐。
看来虞家唯一能洞穿情势的,是那个殃殃病弱、又闭门幽居的“三小姐”。南氏如大厦将倾,聪明的姑娘,是不会让本家陷进来的。
“孙辰,你退下吧。”他摆手屏退自己的影卫,门外陡然传来细细的叩门声,因在寂夜,那声音格外坚决。孙辰停住步子,转头见南衡未作新的指示,便倏然隐入黑暗之中。
夜迟影瘦(六)
南衡只闻那叩门声细腻又陌生,仿佛只比簌簌落雪更绵密一些,犹能想象一只素手牵动鎏金门环,轻轻磕打在朱漆大门上。
便这样想着,脚步已不由缓行至门宇下,抽抬门闩,推开了那扇门。
夜幕间果然见一只素手悬于半空,作扣门状,下一刻收于狐裘羔袖里。他面前凭立一人,漫天飞雪搅动她幕离下飘垂的绡纱,一双眼隐于朦胧轻雾后,又被风雪阻隔,望之如隔千山。
但只此一眼,却将他脑海中稍纵即逝的影像抽离成形,红珊赤宝转瞬褪作象牙白骨,象牙骨雕成的璧人,于风蚀雪侵中遗世独立。
千红一窟。
他问:“姑娘?”
青狐裘严严实实包裹女子瘦削的身形,他见那女子于疾雪中不忘向他见礼,礼全后闻她说:“我姓虞,名愔,深夜冒昧求见南公子。”
南衡道:“原来是虞姑娘。”
不知淑名写作哪个“音”字?
“南公子可知我来意?”她站在朱门门槛之外,天幕间的雪下得愈发紧了。
南衡自然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却仍对她说:“姑娘有什么话,不妨进府内与我细说。”
虞愔却步道:“不必。虞愔要对公子说的话,只怕过了门庭便不好说了。”
她的声音在夜雪里如戛冰敲玉,南衡闻之付以一笑。
“我来猜一猜,南虞两氏并非世交,素少往来,虞姑娘深夜冒雪立于我南氏门宇之前,自然是前来将两姓原本莫须有的那些交集一并斩断了,才肯安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