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岩却道:“孩儿资历尚浅,还是交由朝中性情通透、为人清正、身份也高的王公大臣去办比较妥。”皇上应允道:“近来喜事也多,一年也快到头了,是该好好奖奖这些办事得力的官员了。”过了几日,皇上降旨,命北静王在年前办妥此事,三代为官且清廉者,选出十位,御赐牌匾一块。同时,还宣布了几项黜陟。其中,张少昌升两江总督,兼任盐政,加都察院右都御史衔;林鸿做了户部给事中;范照纳为翰林院编修。原来的户部尚书因办事不力,致使国库亏空,遭遇罢免,新的户部尚书为袁之敬。同时,王子腾亦奉旨巡川陕,兼任粮草官,督办西北战事粮草供需。这些消息传入贾府,喜忧参半。林鸿的这个户部给事中,是考察稽核户部当季钱粮的征收情况,直接对皇帝负责,品阶虽不高,权力却很大,林家现今也有人,对贾府自然有利。可是王子腾这厢,外人虽然看不出什么名堂,贾琏却看得真真儿的。前世的王子腾,是在调回京中时“病亡”途中的。这一世的王子腾,虽并未回京,却亦要迁徙,也不知是好是坏……帝王之术,谁也不好妄加揣测。甄、史两家已经被抄没,若王子腾再出事,下一个就是贾家了……天寒地冻,林黛玉回到大观园,只觉园子里因空旷更显寒冷。探春、湘云、岫烟来潇湘馆说话,林黛玉取出自己带的一些礼物分给她们。又听闻宝玉终究没有考中举人,自然也无缘次年的会试。林黛玉道:“让他吟弄风花雪月尚可,让他应试考举,实在勉为其难。”老太太虽然并未表现不悦,但是对宝玉不再如前些年那般宠爱,毕竟眼下的贾家实在不堪一击。她自己的那些嫁妆物什,换的换,当的当,她只当不知罢了。史家被抄的事,她也清楚,但除了叹息,又有什么办法?宫里太监来传话,说是元妃染恙,久不见好。凤姐何尝不知这是要银子的意思,可是现在哪里有什么银子,连备过年的节礼都成问题。租子收上来,连窟窿也填不平。何况政老爷那边马上来信说年关将至,需要打点上下,又是一笔开销。凤姐问贾琏:“能否去东府那边借些银子?”贾琏道:“依我瞧,虽然大嫂子当着家,府里亏空不如咱们这边,但是珍大哥也差不多把家底都掏空了,谁也不知他的那些银子花去了哪儿!”凤姐哼道:“还能花去哪儿?赌钱就怕是赔了不少。”贾琏也觉得头疼不已,凤姐只得把目光放在了史家送来的几箱东西上。贾琏虽然有心护着史家的东西,却实在无力,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此事。腊月初六,一场大雪纷纷扬扬,林黛玉穿了件绛色抖篷,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雪地里,往昔芦雪庵作诗联句,吃鹿肉,乞红梅的场景历历在目。怅然之时,紫鹃过来道:“姑娘,林府来人了,说是想接姑娘去住一段时日。”物是人非之时,林家叔叔此举,竟有些贴合黛玉的心意。黛玉收拾了东西,辞别贾母。贾母道:“听琏儿说,你叔叔如今已经升至户部给事中,看来也是才干突出的。去叔叔府上住些时日也好。”林黛玉带着紫鹃、雪雁、王嬷嬷来到林府,朱氏待其依旧极好,瑶儿也时常给她添来欢趣,相较大观园的萧瑟,小小的林府倒是充满了生机。这日,林黛玉正在书房教瑶儿读诗写字。书房里拢了炭盆,紫鹃开了半边窗户好透透气。林黛玉在一笔一画地教瑶儿写一首李峤的《风》,“能开二月花”尚未写完,半开的窗外有个人影,将光线隐了隐。黛玉察觉不对,抬头一看,竟是清岩正倚窗而笑。“你这女夫子当得可真称职。”黛玉松开抓着瑶儿小手的手,立在书案后,望着窗外的清岩,盈盈一笑,嫣然无方。他说他回京后会来找自己,他从来不曾食言。黛玉让雪雁照看着瑶儿,自己则绕去了书房外的廊子下,暗想着这儿终究不比姑苏,正要蹲身示礼,被清岩一手拦下。“可别,你这一蹲,我们就真的生分了。”黛玉只好作罢。二人在府里信步走了走。“我是私下来林宅的,只带了韩福过来,林大人说你来府里有两日了,我今天才抽空过来看你。”“你回京后,有许多事要忙,若不得空,不必顾着我。”“那怎么能行,朝廷的事是大事,你的事,自然也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