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又有叔叔牵念着,她更多了几分安定与从容。“紫鹃,将墨暂时收着,以后想用的时候再取出来。”二月,草长莺飞,满城烟色。二月十二,花朝节,大观园中百花次第绽放。林黛玉出生在百花盛开的花朝节,这日如往年一样,先在贾母处摆庆生酒,再一同去园子里赏花。今年的生辰,少了些许人,宝玉也在学馆,不敢请假,薛宝钗也没来,不过凤姐等努力调和氛围,巧姐在宴席上小嘴儿甜得很,人又长得灵巧趣致,席间倒也其乐融融。后天十四是黄道吉日,贾琏和兴儿一早就要出发去金陵。这会子他在屋子里打点了一下行李,又觉得没什么好打点,一个人待着也没什么意趣,遂出门想找几个常往来的朋友喝喝酒,顺便做个道别。来到薛蟠家,却见门口两个小厮在抹泪,里边传出阵阵哀嚎之声,。小厮一见贾琏,就哭道:“琏二爷。”贾琏神色大惊地问:“出什么事了?谁走了?”“是秋菱姨娘去了。”“什么时候?”“昨夜子时。”贾琏虽然与香菱并没有什么往来,如今却也可怜她,好不容易这两年有点安生日子过,又遇到了手段厉害的夏金桂,连名字都改成了秋菱。有个小厮老早就跑进屋去告知薛蟠,贾琏才进去,薛蟠就哭丧着脸走出来迎接。贾琏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便。”贾琏见了薛姨妈、宝钗,也是这般说辞。唯见夏金桂颐指气使地道:“不过死了个姨娘小妾,怎的如同死了个正经主子?”贾琏实在看不过去了,对夏金桂说:“俗话说得好,死者为大,大奶奶也要尊重些才是。”夏金桂不好与贾琏有过节,只揪着薛蟠骂:“是了,秋菱贤惠,她在世的时候,也不见你对她有多好,怎么她死了反倒显摆出你好夫婿的一面了?”薛蟠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薛姨妈有意想训几句,也被薛宝钗拦下了:“妈,现下不是争吵的时候,还是赶紧安排后事吧。”薛姨妈把薛蟠、贾琏叫到一边,对薛蟠说道:“死的是你的姨娘,怎么安排你来定。”又对贾琏说:“琏儿,你在这方面有经验些,能否帮着一起裁度?”“姨妈不必客气,这是应该的。”薛蟠说:“棺木已经备下,只是还未入殓,因不知灵堂摆哪里好。”贾琏前后看了看,他们现下住的院子不大,正房、偏房都有住人,确实不是停灵的好地方。左右偏院是薛宝钗与薛姨妈住,实在找不出地方来。香菱是在宝钗处咽气的,宝钗虽说不介意这些,但把灵停在未出阁的小姐处,着实不像话。贾琏见后院靠近马棚的地方还有间小杂房,让人用布唯把马棚围了,把杂房东西挪出来,又将门拓宽了几寸,并在门外打了个棚子,棺木放在杂房里,棚子外用以拜祭、烧香、烧纸钱之类。正忙着,兴儿请来的天文生也算好了入殓吉时、停灵日子。按着时辰入殓,停上七日就送到城外安葬了。虽然薛家本家在金陵,不过京城中也有些亲戚和生意往来的友人,贾琏在薛家帮着料理,直到天色已晚才回贾府。此时贾府也听闻香菱殁了的消息,众人无不叹惋。王夫人打点了银两,让宝玉次日送去吊唁,打算等过些时间再去看望薛姨妈。林黛玉听闻香菱故去的消息,十分惊讶,黯然地道:“我说为何我生辰,宝姐姐不来热闹一下,起先还以为是家中生意繁忙,她又宛如当家小姐,如今事事离不开她,原来竟是香菱去了。”紫鹃道:“可怜香菱这么个蕙质兰心的人。”林黛玉沉吟:“走了也未必不是好事。”紫鹃点头道:“是啊,这一路受了多少罪。也就在园子里住着的那段时间舒心,跟着姑娘们吟诗作对,还向姑娘请教学诗……”林黛玉原本并没有流泪,一听紫鹃说起学诗一事,眼泪便止不住掉落下来。……翌日一早,贾宝玉在贾琏的陪同下,一大早前往薛家吊唁。因还要去上学,也不敢久留。薛蟠和贾琏把宝玉送到了街边,三人站着说了会子话。宝玉含泪直叹:“香菱真是个可怜人哪。”薛蟠也懊悔不已:“我也没有给她过过几天好日子,现下家里那位奶奶已经让我自顾不暇,母亲身子也不好,家中事务全靠宝钗料理,多亏这两日有琏二哥。”贾宝玉说:“辛苦宝姐姐了,又要应付那样一个妇人。”贾宝玉正要骑上马时,突地扶着马鞍子,回过头问薛蟠:“她走的时候可有说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