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元蓁觉得,倒不是她多会哄孩子,也不是学哥儿只听她的话,而是学哥儿和骁哥儿身上都有懂事且会为别人着想的好品性,每次他们耍小性子,她就卖惨,俩小家伙就不忍心让她难过和为难,自然在别人看来就是听她的话了。
马车内顾氏和元蓁都特意压低了声音说话,但马车外的楚巽因着习武的缘故,耳力过人,还是将车内的话都听了个全,心里微微怔愣了下,面上神色却依旧不变。
竟是还有其他女眷?
那是一道很好听的声音,低低柔柔的,很轻缓,如淙淙流水,又带了点俏皮。
也不怪楚巽不知道元蓁的存在,昨日傍晚到驿站时元蓁见到他们一行人便避到了元勊和顾氏身后,进驿站时出于礼节,他也不好盯着别家府上的女眷看,过后更是没有去打听,是以并不知晓还有其他女眷。
一旁的元勊笑道:“让贤侄见笑了,小儿年纪尚小,别耽搁了时辰,咱们这便启程吧。”
两人客套了几句,楚巽请元勊先行上马,由半数将士开路,顾氏带着儿女坐着的马车,丫鬟婆子坐的马车还有装箱笼的马车紧随其后,剩余半数将士垫后,一行人便出发朝京城方向行去。
元蓁原本以为,突然多出一队将士多少会有些不便,但也不知道那位少年将军是如何安排的,两日来,每次中途下车或是到了驿站歇脚,她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些将士们的身影。
元蓁心想,那位少年将军倒是个细心之人。心下悄然松了口气,全副心神开始放在了顾氏给她说的京城各府夫人小姐的出身、还有各府之间的关系上,顾氏将她所知的皆教予了元蓁听。
元蓁是元勊和顾氏唯一的嫡女,两人从小就疼着宠着,七岁时带到江南,府里就一家五口,元蓁过得舒适又自在,虽也没有落了规矩,但到底是比在京中时要松懈,可不得要临时恶补。
顾氏考虑得多,女儿转过年就十四了,要开始相看人家,先前女儿的圈子都是在江南,京中人事难免陌生许多,回京后女儿势必要随着她各处赴宴见客,可不能两眼一抹黑地出门。
再次住进驿站已又是两日后,元蓁也得以不需有顾忌地好好泡了个澡,梳妆好去找骁哥儿和学哥儿时,却被婆子告知两位小少爷被元勊带了去前厅与那位少年将军见礼,元蓁想了想,今日阳光正灿,那就她自个到园子里走走好了,原本她就是想带两个弟弟遛弯的。
良穗跟在元蓁身后,瞧她家姑娘平静无澜的小脸,甚至无一丝好奇连老爷都赞赏的少年郎的相貌,姑娘平日里规矩大,她们这些跟在身边的不敢随意去打听外男的消息,可架不住其他丫鬟要告诉她们啊,忍不住嘴上就痒痒的,这两日有幸见过那少年将军的丫鬟婆子私底下都偷偷地说那位公子是长得当真好看,就连陈嬷嬷都说没见过长得那么俊的少年,想到陈嬷嬷的话,良穗有意打趣道:“姑娘,听陈嬷嬷说,那是二姨夫人的侄子,论起辈来,姑娘当唤一声表哥呢。”
元蓁自然也留意到了底下丫鬟婆子的小动静,只是她没有太过在意,听了这话不禁就笑了开来,嗔了这促狭的丫头一眼,道:“这也就是客套的说法,那位的身份谁还能当个真,爹爹只是赏识他那般的身份且年纪轻轻的竟能有那样的决断独自奔赴战场,这才与之来往,要知道,上了战场谁管你是何身份呢,多么凶险的环境,一不小心指定就活不下来了。”
“姑娘就一丝丝的好奇也没有吗?”良穗还是挺惊奇她家姑娘的淡定的,虽说姑娘对男子好像一直就是这样的反应。
冷冬的园子美景甚少,难得的是有一株常青的香樟,瞧着像是有好几十年树龄的老树,枝遒叶茂,颇有生气,树下设了有石桌石凳,元蓁上前坐下,倒是认真想了想良穗的话,好一会才歪了头笑道:“还真没有,那位将军长得好与不好跟我并无关系吧。”
将随身携带的毯子盖在元蓁腿上,良穗又道:“这次回京夫人定是会为姑娘定下亲事了,也不知道会给姑娘定下哪家的少爷。”
言及此事,元蓁也是愁的,但。。。。。。
元蓁淡淡瞥了眼正跪在地上给她掖紧腿上毯子的良穗,稍淡了声道:“是陈嬷嬷让你来探我的口风的?”
良穗身子一僵,而后便幽幽叹了口气,到底是瞒不过她家姑娘,且还这么快就被她家姑娘给察觉了。
良穗哭丧了脸,忙请罪道:“姑娘恕罪,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下次不管陈嬷嬷再怎么威胁利诱,奴婢再也不听。”说到最后,生怕元蓁不信,还举了三指发起誓来。
昨日里陈嬷嬷突然找到她,要她探探姑娘的口风,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她刚开始也是拒绝的,可是陈嬷嬷说是夫人的吩咐,而且也是为姑娘好,她这才答应了。
元蓁暗暗叹了口气,却又有些哭笑不得,她何尝不知道这次回京后顾氏会给她定下亲事,先前马车上顾氏已经多般或明说或隐晦地试探她的想法,只是她清楚元勊和顾氏都不是迂腐的性子,对于她的亲事他们定会问过自己的意思,她才采取能拖一时是一时的消极法子,装傻应付过去了一时,没成想她娘亲竟这般地锲而不舍,还未放弃,竟迂回地命她身边信任的丫鬟亲自试探。
她身边的四个丫鬟,皆是从小陪着她一起长大,麦望最是温柔细心,庄柚活泼爱笑,葡觅则沉稳干练,良穗却是最单纯不过,没心眼的,刚巧路上人手不足,她将其余三人都安排在了别处,身边只剩了一个良穗,本只是想着一路上能跟良穗说话解闷,她娘亲和陈嬷嬷不挑上她下手都对不住自己。
没好气地戳了下这丫头的额头,警告道:“罚两个月月钱,再抄写千字文五十遍,到京城之前完成,下不为例!”
良穗这下连肩膀都耷拉了下去,却只能瓮声应下,保证道:“姑娘,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良穗最不喜念书写字,元蓁罚她写字无疑是很重的惩罚。但元蓁希望良穗经了此次后能明白,这次好在是顾氏的吩咐,且是为了她好才让她来试探自己,但下次呢,回到京城,回到奉恩公府,她身边的四个丫鬟以后定是要时常跟着她在外行走,若其他别有用心的人再这么打着为她好的名号威胁利诱她来试探自己,她又是一个没心眼的,不记住教训下次还会再犯。
“起来吧。五十遍千字文到京城之前交不上来就再罚你一个月不准在我身边伺候。”
元蓁轻声又加了一击,良穗惶恐,忙再次保证道:“奴婢一定能抄完的!姑娘不要赶奴婢走。”
见这傻丫头还跪着,元蓁亲自拉她起来,道:“话也听不全了你,哪个要赶你走,你在期限前抄完自然就没事了,抄不完也只是一个月的时间不许你待在我身边而已,记住这个教训,下次若再犯就不是这般轻飘飘的惩罚了。”
良穗总算松了口气,拍了拍小胸脯庆幸道:“这就好!这就好!奴婢要一直伺候姑娘的。”若不是姑娘当初在街边买下了她,她还不知道会被她那只知道赌博和打骂她的父亲卖到什么腌臜地儿去,能伺候这么好的姑娘,是她的福气。
瞧出良穗是真的记下了这个教训,元蓁也就不再多言,哪知这傻丫头紧跟着又嗫嚅着道:“那。。。。。。姑娘,奴婢。。。。。。夫人若是问起,奴婢该怎么回禀?”
元蓁一噎,明眸大眼娇瞪向这丫头,这丫头还揪着这话不放了。良穗忙低垂着头,两手为难地绞在了一起,“姑娘行行好,索性就告诉了奴婢吧。”
元蓁真不知该笑还是该气,她刚还说这丫头没心眼呢,这会倒是懂得学她似的卖惨了,可心下又有些无奈,顾氏也是一片慈母心肠。不论是顾氏,还是良穗,皆是出于关心她而已。
正想告诉了她怎么回禀,月洞门处却突地有个小丫鬟跑了过来,禀报道是世子到了,顾氏请元蓁过去。
元蓁一听,此事便立马被她抛诸了脑后,“蹭”地就站了起来,高兴地往顾氏院子疾步行去,良穗只得哭丧了脸,忙拾起掉落在地的绒毯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