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二叔的嗓音隔墙传出,叹着气说:“你心里不痛快,骂玉翘作甚,嘴上省省吧。瑄哥儿都被你吓哭了。”
二婶也开始呜呜的哭,边哭边骂,“你还记得瑄哥儿?我和玉翘被你家牵累了,妇道人家大不了拿根绳子上吊去。可怜瑄哥儿还小,你连你自己唯一的儿子都不顾?还不去找你大哥求情,叫他想法子送瑄哥儿回老家,好歹给咱们二房留个血脉。”
二叔连连叹气:“讲讲道理,现在门外都被禁军围了,大哥自己的儿子都留在家里。走不脱,走不脱。”
二婶边哭边骂:“放你狗屁,他儿子有官身当然走不脱!大伯家的女儿媳妇是金贵眼珠子,昨晚静悄悄送走了,我们瑄哥儿难道不是眼珠子了?你现在就去大房那边,让大伯把瑄哥儿也送走。”
风声里传来瑄哥儿惶然的哭声,二叔和二婶你一句我一句的争吵越来越大。玉翘细细地哽咽道:“六娘没走……”没人听她的。
东苑围墙外,谢琅急忙去拉妹妹的衣袖,一个没拉住,谢明裳已经上前敲了下紧闭的院门。
哭闹不休的院子里倏然安静下去。
“谁说我走了?”谢明裳在门外高声道:“好叫二叔和二婶娘知晓,昨夜出门办事,办完便回家来。二叔二婶想送瑄哥儿回老家,我和阿兄都听到了,回去便知会长辈。”
谢明裳说完转身便往自己院子走。谢琅站在院墙下无奈摇头,几步追上来。
兄妹两个并肩走出十来步,身后的院门打开了。谢玉翘站在门边,不安地捋过耳畔一抹发丝,试图遮掩住通红的眼角。
谢明裳冲五娘摆了摆手,示意回去歇着。
对于家里这位五堂姐玉翘,她始终觉得,在二房过得不容易。
谢家在老家算大户,二叔的头两个女儿都嫁给了本地乡绅,谢玉翘本来也早早许了人家。
谁想到短短七八年间,镇守边关的谢家大房随着战功发了迹,一路升官进爵。留守老家的谢家二房行情水涨船高,原本门当户对的乡绅富户变成了门不当户不对。
谢家大房升调入京城、前程鲜花似锦的那年,二婶做主退了老家的亲事,把快要及笄的三女儿玉翘带来京城,打算寻个富贵门第高嫁,博个诰命夫人。
但京城的显赫门第却不是随随便便缔结姻亲的。挑来拣去,高不成低不就,谢玉翘今年已经十九岁了,依旧待字闺中。
“倒是连累了五姐姐。”谢明裳若有所思地侧了下脸。“昨晚和嫂嫂一起送出去就好了。”
身边的谢琅并不言语。
一路护送谢明裳到居住的小院,兰夏和鹿鸣两个贴身女使迎上来。
谢琅离别前对谢明裳说了句:“你顾好自己。二叔那边的事你不必管,家里还有父亲和我。”
“嗯。我晓得。阿兄也好好歇着。”
谢琅欲走,忽地又转身回来:“对了,昨夜杜家具体情况如何,你和我详细说说。”
谢明裳抬手掩了个呵欠。“睡起来再说。”
“总之,我昨夜和杜二当面说清了。杜家躲避谢家如瘟神,就如他家所愿断交好了。咱们谢家犯了事,又不是犯了贱,不必一趟又一趟地受他们鸟气。”
心里话说出来,昨夜梗在喉咙的一口气登时舒坦了。寝屋里鸭绒软衾拉开,帐子放下挡住日光,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等她睡眼惺忪地起身,居然已到第二天清晨。
这边刚洗漱完毕,母亲传唤她去主院说话。
谢枢密使昨夜把自己关在书房熬了大半夜,此刻正在屋里呼呼大睡,鼾声隔着门缝传出老远去。
谢夫人已经用过早食,她兄长谢琅坐在下首,兰夏立在旁边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