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久:“哦。”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下巴终于被松开,杨久重重地松了一口气,看到男人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她捂着下巴跟上。没料到男人突然停了下来,她没有防备,重重地撞在了男人的背上。铠甲上覆盖着鳞片,冷硬的金属不会因为有人穿了就染上暖意,反而因为即将到来的战事越发森寒。杨久的鼻子撞在铠甲上,顿时眼冒金星、鼻梁酸楚,鼻梁骨仿佛要断了!杨久捂着鼻子嘶嘶,眼泪水控制不住地向下掉。“杨大学士没有单字的儿子。”赵禛头也不回地说。杨久如遭电击,顾不上疼的看了过去,宁王已经走了出去,帐门掀开,冷寒的风无遮无拦地吹了进来,她遍体生寒,恐惧由心而起,瑟瑟发抖。眼中含着的泪没来得及擦干净她就冲了出去,帐外黑压压的都是人,火把在猎风中明明灭灭,映照出一张又一张严肃的面孔。他们骑着马、穿着甲,手拿武器、列阵在此。杨久不安地往后退了一步,视线下意识地回避垂下,随即她站直昂首,眼神坚定地扫过自己能看到的战士,保家卫国,他们是值得尊敬的人。然后,她的视线落在了宁王的身上,他已经翻身上马,骏马通体乌黑,眼睛明朗有神,神骏异常,马上的人脸上没有倦怠、没有疲惫、没有胆怯、更没有退缩,他左手抓着缰绳、右手按在腰间佩剑上,蓄势待发。镇定平静到极致应该就是这般,犹如深潭静水,黝黑深邃,看不到底、揣摩不透。明明穿铠甲的时候,左手还没法自如地抬起。明明因为受伤眉宇间时常带着郁色。明明……此时此刻,他是兵马中发号施令的主将,是勇猛坚定的领头人。身体内心脏砰砰砰在跳,搏动的声音响在耳边,杨久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对穿越的畏惧和对回家的期盼交织下有浴血奋战沙场的荡气回肠从中突破而出。指尖触及到一抹冰冷坚硬,她反应过来,大步向前走着靠近宁王。近卫看到她走近,剑已经悄然抽了出来。杨久顿了顿,感觉头皮发麻,可是没有停止下脚步,她继续向前走。狰狞可怖的面具下,宁王冷峻的目光注视着杨久,杨久鬓发凌乱,发丝在风中飞舞,脸色被冻得青白,嘴唇控制不住地微微哆嗦着,眼睛却坚决地看着自己,那种目光宁王觉得很陌生,心中泛起异样……他挥手,示意近卫将剑收起。杨久戒备地盯着近卫们按在长剑的手,被风吹得跌跌撞撞地走到近前,她举起双手将手上的东西送上,是那个狰狞的面具。宁王伸手去接。马高而壮,宁王身高腿长,她又踮了踮脚,距离宁王的手指还是有些距离。杨久忍不住喊了一声,“王爷。”在众将环视下,赵禛弯腰接住了面具。待要去看王爷的表情,那张青面獠牙、怒目圆瞪的面具已经盖住了一切。杨久发自肺腑,大喊着:“王爷凯旋!”保家卫国、身先士卒,永远是最可爱的人,她钦佩、崇敬!宁王看了眼杨久,点头朗声说:“出发。”呜呜呜——宛若来自古老战场的号角声响起,骑兵如离弦之箭般整装出发,马蹄轰鸣,兵器发出铿锵声。没有激情豪迈的动员。没有震撼人心的鼓舞。没有慰藉暖人的问候。只有平淡到近乎冷酷的“出发”。他们出发了!飞沙扬尘,狂风呼啸,杨久在风中乱了心肠,古代比想象的还要残酷。“吓死爹了。”瑟缩在角落的小甲小乙探出头时恰好听到这么一句,小乙哼了下,小甲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杨久踮起脚眺看远方,黑暗如幕,覆盖四野,将刚才还在这儿的兵马没入其中,看不见了。她转过身,看到从帐篷里探出头的小甲小乙,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孩子,脸上尤带稚嫩,他们和她一样都是被迫的可怜人。“现在几点了?”小甲茫然了下,小乙脑子活,“公子可是问现在的时辰?”杨久抬起手拍拍头,说话应该多注意些,“嗯,现在什么时辰了?”“估摸着丑时。”杨久在心里面换算了下,大概是夜里一点到三点,这个时候大军悄悄出发,应该是夜袭!她所想不错,就是夜袭。今岁入冬后旱情加剧,草原日子越发艰难,为了活下去胡人铤而走险,不是兵强马壮的时候劫掠北境。骑兵流动性强,从不恋战,抢完就撤,宁王大军疲于奔命,始终处于被动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