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自己近来做的笔记,上面字迹时而凌乱、时而工整,还配有手绘插图,给杨久展示自己最近的成果和收获,他内敛着骄傲说:“做的还很不到位,和公子的手法比起来差很远。”天啦,实践精神太可贵了!杨久肃然起敬,还悄悄挪了半步,有些怕怕,医生真是恐怖,没有合法大体老师的时代下,大夫和仵作大概只是一线之隔吧。医术的发展本来就伴随着“邪术”一起,国外很长一段时间流行放血疗法,某位国王中风了被放雪、剃发、灌|肠等等折磨,理发师兼职着放雪医师……宋大夫以科学严谨的态度研究着缝合之术,已经领先其他人几百上千年。杨久实话实说,“宋大夫,我之前就说过,我会的不过皮毛,已经在那次为王爷救治的过程中倾囊相授,完全没有藏私。”“我不是这个意思……”杨久打断宋大夫,她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她指着患者的伤口说:“患者与王爷的情况不同,王爷的伤口适合缝合,针对性强,患者则不同。他的伤口达及深处,已经见骨,是开放性的严重创伤,外层皮肉勉强缝在一起,内里的血肉经络没法像用浆糊贴对联一样黏在一起,只能够继续腐烂发臭。”她一口气说到这里,顿了顿缓了缓继续说:“宋大夫,我有个不成熟的小建议。”“请说。”宋大夫咂摸着意思,犹如醍醐灌顶、拨云见日,对缝合之术又有了新的理解。“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条腿已经废了,留下无用,去了吧。”木板床上的李小旗剧烈挣扎了起来,瞪大的眼睛里流出苦涩的泪水。太压抑了,杨久根本就待不下去了。宋军医一愣,“去掉……”他喃喃自语,结合自己多年的行医经验,发现此法更加可行。他太执着于缝合之术了,怎么就忘了去掉毒瘤才能保下根本。“多谢杨公子!”宋军医珍重地鞠躬,“受益良多。”杨久连忙避开,“大夫勿要如此言重,杨久不过是外行人的一点小意见,再多的都需要宋大夫自己摸索。毕竟断腿不是断发,就当杨久胡言乱语。”“不不不,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身体发肤虽受之父母,当弃时不能犹豫,我这就准备。”杨久忙说,“大夫一定要消毒,做好消毒。”“哈哈哈,幽州城的烈酒怕都在我这里了,我还调了清热解毒的药汁,辅以消毒。”杨久看了眼和脏乱差差不多的环境,看了眼宋大夫脸上沾着的血迹,她再次提了个建议,“宋大夫可以缝一块布蒙着口鼻,治病救人时也要保护好自己,在我家乡管这种布叫做口罩。还有,有石灰吗,可以洒在房间内,亦能够消毒。”“多谢杨公子,我一定照做。”宋大夫对口罩很感兴趣,仔细询问后就让人去做,他已经把杨久的话奉为至理名言了,不懂的可以存着,以后慢慢琢磨。被人如此信任,杨久既感动又惶恐,就怕自己乱指把鹿变马,害人性命,她在心里不断对自己说,以后说话小心谨慎、自己斟酌,普及一些现代普通人都知道的医学常识的同时,不加自己任何主观臆测。心中的想着事儿,跨门槛的时候差点摔出去,小甲眼疾手快扶住了,但要进门的药堂侍从打翻了手上的东西,一阵扬尘。在灰霾中,杨久看到了黑灰色的疙瘩。是……是!?是炭!“煤炭!”杨久惊呼。侍从是个二愣子,完全不懂杨久的惊讶,他说:“石炭,灰太大,用久了有毒,勉强熬个药。”开荒第二七天灰色的院墙围着个院子。院子里堆着白色的雪。白色的雪滚出一大一小两个球上下堆在一起。黑色的石头按在上面那个雪球上,是两只黝黑的眼睛,懵懂地看着世界、看着冬天、看着蹲在廊下的人。杨久蹲得腿麻了,站起来抻抻腿,脑袋微垂,视线一直黏在手上拿着的小东西上,那是个黑得不够纯粹的疙瘩,质朴的颜色在燃烧后会洋溢出灿烂的红色、释放出温暖的力量。它是煤。家里有它,能发财的!杨久的身后,小乙不解啊,憋了好一会儿了终于忍不住说:“公子一直盯着石炭做什么?”小甲摇头。小乙异想天开地说:“难道可以吃!”小甲,“……肯定不行。”小乙天马行空了起来,“磨碎了像面粉一样吃,还是水里面煮着吃,还是……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吗?”小甲摇头,“是不是饿了?”小乙哭丧着脸,“我的裤腰带往里进三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