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略微泛黄的纸,杨久对着窗外的明亮光线看,经过又一次改造,新纸比之前更加细腻,手感也不显粗糙。放下后执笔写了一句:晓看天色暮看云,晕墨的情况也改善了许多。“效果又改进了不少。”“娘娘给的奖励多,工匠们铆足了劲儿想办法改进纸张。”放下墨条的沈琦轻笑着说。杨久笑了下,“他们付出了努力得到了成果,是应得的。”“苍黄纸造价低廉,仅是过去的十分之一,造出的纸虽说不是雪白干净、墨染不透,被一些附庸风雅之人诟病,但其不晕墨能书写,就是最大的功效,还……”沈琦脸上浮现出薄红,没有说下去,但杨久明白她要说什么。新纸名为苍黄纸,是民间起的从而定名,匠人做出来后曾让杨久起名,杨久摇了摇头称自己没有这个资格。苍黄纸,因纸颜色偏暗发黄而著称,用的一种茅草纸浆所做而成,茅草生长快、种植成本低、获取方便等等,早知成本就变得非常低廉,但缺点计时做出来的纸颜色不好。发明苍黄纸的匠人刚刚呈上来的时候是面色胀红、心中羞愧的,因为纸粗糙、干硬、不染墨、还又黄又黑,一些迂腐的读书人看见了非骂一句有辱斯文不可。经过杨久的鼓励,纸浆加长了发酵的时间、增添了着色剂等等手段,就有了现在的模样。在改良过程中,出现了草纸这一附属品。草纸,就是手纸。杨久穿越至今没有为如厕烦恼过,毕竟北境幽州时的宁王再穷好歹也是一地藩王,拥有一地主宰的权力,上厕所总不会让身边体己人用厕筹吧。可是民间不同,土坷垃擦屁屁都是有的。用纸?那是茅厕里打灯笼,找死。平凡人家哪里用的起是一方面,纸是写圣人言的,用去五谷轮回处是对文字的亵渎。草纸刚面世的时候,遭受到许多人的反对。许多人,就算大字不识的人也梗着脖子说这是有辱斯文、是对圣人的亵渎,是缺德没良心的,坊市里各种抨击的文章不少于北境的战事。后来嘛……当然是真香。草纸粗糙,多揉揉就能柔软,用起来可比厕筹、土块、草叶子等等等方便多了。因为是粗加工的产物,普通人家都可以承受,两个大子儿就能够买一刀。此举惠及了多少百姓啊,很快就从京城辐射到全国,更是进入了南都,比苍黄纸的普及率还要高。直到现在,依然有人嘴硬说用纸擦屁屁不行,但行动上却不是这样。杨久放下笔,看向沈琦,意有所指地说:“芒他们即将回京。”沈琦手上顿了顿,点头说:“嗯。”就在杨久以为此话题就此作罢、沈琦明显不想多谈的时候,沈琦说:“娘娘,我幼时生在京城,但长在幽州,我很喜欢那边的天地,觉得幽州的天空比京城的更高更远更蓝,如果可以,我想回去。”杨久怔了怔,温柔安慰地笑着,“好。”她心中叹气了一下,她的幽州已经回不去了,但转念一想,只要一家人在的地方,何处就是家,是在北境也好、在京城也罢,都可以。沈琦脸上染上些许羞涩的红晕,但神情大大方方,言及自己的婚事没有半点扭扭捏捏、躲闪不安,她说:“娘娘,到时候请你做主。”“我?”杨久不解,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一个表兄的妻子只平辈,没法干涉太多啊,干涉多了造成嫌隙怎么办?毕竟他们和沈家不仅仅是舅舅与外甥的关系,更是君臣的关系……沈琦镇定地说,“娘娘,在你来北境前父母要送我回京城,因为我到了许人家的年纪,我不愿,却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因为那时候在我看来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但你的到来,让我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女子不一样要守在家中、相夫教子,还可以有更广大的天地……娘娘,陈松延他是佛门弟子,高僧门徒,还俗之后一直跟着王爷,知根知底不说,也没有旁人那种世俗的观念。”喜欢是什么。爱是什么。沈琦对此很茫然,也没有真切的想过,但理性地想,陈松延是她的良配。说句自私的话,她要的是婚后的自由。沈琦垂下双眼,视线没有落在杨久身上,她冷静沉着地说:“我知道自己选择了什么,很清楚,很明白。娘娘,我……”“嘘。”杨久握住沈琦的手,柔声说:“不用向我解释那么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未来为了自己而活,你可以过得更好的,加油哦。”“嗯。”沈琦抬起头,眼眶微微泛红,但笑容很真挚、很灿烂,“他也很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