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急诊室又添一位新病人。摔是没摔出什么大问题,医生问完之后说他是大晚上骑摩托飙车凉着腰子了,给他用了活血化瘀的药,让他趴在病床上热敷。这个姿势跟他哥说话看不见脸,某种程度上讲,他还稍微多了点心理安慰。时淮坐在病床边关怀了他受难的腰子,没骂他半夜飙车的事,已经算是比平时温柔许多。应允并没有感到幸运,因为这时的温柔是刚刚被别人看着跟他哥接吻换来的。今天经历了太多,原本就不富裕的脑细胞此时又雪上加霜。时淮也许是看他可怜,大发慈悲地给了他调整心态的时间,没有紧逼着追问。但光是知道他哥坐在他身旁,他就哪哪都不自在。我把他当哥……他把我当什么?趴了一阵护士终于过来给他翻面,他靠着枕头坐起来,谨慎地问,“那你的意思是说,要让跟我跟你……我们两个,要谈恋爱么?”他的手机没电已经关机了。时淮察觉就去借了条线给他充电,刚把手机放下,就听见他这么战战兢兢的一句。“这不是命令。”时淮坐在他的病床边,保持耐心,“你可以凭自己的意愿回答,也可以拒绝我。”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希望保持独立思考,讨厌被别人指挥干涉。应允是恰恰相反的小部分人中的一员——或者说他只有在时淮面前才会那样,不喜欢自己动脑,就想让他哥决定所有事,他哥说什么他直接做就行了,一准没错。以往都是那样的。今天他却罕见地露出严肃庄重的神色,问,“我真的可以拒绝吗?”时淮说,“可以。”他哥说话算数的。应允稍微松了口气,不放心地说,“那你抱一下我。”这是他们以往惯用的方式,抱一下就代表着重归于好。可是时淮待在原位一动不动,“可以——但有些事情你需要知道。”这是个不寻常的开头。像要听课,应允抖擞精神,“什么?”“我们之间并没有直接的亲属关系,如果跟陌生人介绍,大概率也只会觉得我们是关系亲密的朋友。”时淮说,“我照顾你,并不只是因为我想要个弟弟,更不会是因为我善良无私,只求奉献不求索取。”“以前的时间过去就不提了,从现在开始,我会把你应得的分清楚,多余的部分收回。譬如拥抱,”他意有所指地稍重停顿,“是只属于男朋友的权利之一。”不谈恋爱就再也没有拥抱。应允听懂了,“你这是在要挟我啊。”“只是一些必要的选择。”他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时淮瞥了一眼,仿佛不经意地顺便一提,“我正在准备申请移民签证,augt正式解散之后,可能就会直接定居国外。”“我不会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留下来。你应该也能想到,迁居之后我会有新的生活圈,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时常跟你联系。一般的朋友关系里,几天不回微信并不算什么大事,距离变远之后我也不会再过问你的生活,过年过节时偶尔联系一次就够了。”应允越听越不是滋味,好像他哥下一秒就要挥挥手去机场了,眉毛纠结成一团,“那你……这不还是在要挟我吗!”“我也有权利为自己考虑吧?”时淮说,“我不想每天听着你说喜欢谁,看着你跟不同的人约会。”“我也会嫉妒。也会难过。”他语气平静,似乎只是陈述事实。应允却一愣,无言地低下头,耳根发热。就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很自私,只知道气他哥藏了个小老婆,却从没想过他哥知道他自顾自地谈恋爱以后感受如何。“哥,”他忽然迟疑着问,“你应该不是因为喝了酒,一时兴起才说这些的吧?”这一切发生得毫无预兆。如果不是因为白天姜茶恰好点了他一次,他肯定会比现在表现得还要更傻更难以接受。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想跟自己的弟弟谈恋爱么?他总觉得自己在时淮眼里,还是个没长大的小男孩。为什么他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察觉到?明明他是那种很容易自我攻略的人,总是相处不久就会觉得人家「是不是喜欢我」。时淮没有回答是或不是,停顿片刻,反而说起,“夏赢告诉你,我也买了一对戒指是么。”“对。”应允这时才记起,自己之所以认定时淮在外面藏了个小老婆,就是因为戒指那件事。时淮说,“你怎么不问我那对戒指去了哪?”还能去哪?他一直想当然地认为是送给他哥的小老婆了,要开口时才想起不对,他哥说了还没有谈恋爱,并且正在邀请自己的弟弟一起谈,“我以为你早就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