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淮喝完了啤酒,一直在看他,有意无意地观察他的反应。他却没有在意。广场上有小孩在玩吹泡泡,夕阳里飞起来五彩斑斓,他跳起来想去抓泡泡。时淮想抓住他的手,就落空了。晚上回到新的住处,分房间时他们依旧住在一起。秦炽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自我安慰,没事起码里面有两张床。应允进了房间,依旧把其中一张床用来扔行李。他有点认床,晚上大家在楼下一起玩就没去掺和,自己趴在床上打游戏,跟新床磨合。时淮也很早就上来休息,陪他打了几把游戏后躺下酝酿睡意,不知怎么又提起傍晚广场上聊起的那件事,对他说了声对不起。应允感到很意外,没想到他哥还在记挂着。“我不介意啊,早就不介意了。反正你是为我好,我又不傻,不会怪你的。”他不知道,时淮并不是在为自己做过的事道歉,而是为自己做过以后直到现在都不后悔的私心而道歉。时淮嗯了一声,问他,“当时篮球场上有那么多小女孩,你为什么只接了她的水?”难得他哥主动聊起谈恋爱这回事。应允本来也想好好聊聊,可想了半天,只能诚实道,“因为她长得最好看。”“呃……”时淮好像被他无语住了,半天都没再说出话来。他等得犯困,嘀嘀咕咕地闭上了眼,“像我这种脱离了高级趣味的人,还指望我能说出什么深刻的理由嘛。”他从来不去想什么复杂深刻的问题,喜恶也都建立在简单纯粹的基础上。这样的性格好也不好,更何况他表里如一,就长的一张人傻钱多笨蛋小少爷的脸。时淮常担心他会被人诱骗利用,也会反思他到底是天生就这样,还是被养成这样的。他很快就睡着了,像往常一样。睡姿放松充满信任感,微微张开的唇瓣饱满红润,手指按下去会陷进温热的唇肉里。时淮回过神时,指腹已经探进太深,抵住了湿滑的舌尖。在应允的人生中,某些有可能存在的,不健康不安全的隐患都被他以哥哥的身份一一排除。以至于到了今天,他才是应允身边最大的隐患。他曾想过无数次,一切被戳破摊开时应允会有怎样的反应,是离家出走还是乖乖就范。他在应允心里一直是无所不能的完美形象,如果发现了自己向来崇拜的哥哥其实是个龌龊卑劣的恶魔,那颗单纯的心会不会崩溃。他或许盼望着发生些什么,才会故意把不可告人的秘密透露给一个口风不严的朋友。可他明明也知道,什么都不发生才是最好的。不只是担心会得到应允的怨恨,说到底是不忍心把弟弟往歪路上带。这样的生活能维持多久就维持多久。四十岁吧。时淮想。等到应允四十岁,他也已经年近半百了。步入衰老的后半生,身体里的冲动消退,心理上应该也会接受得更平和一些。他会亲自挑选一个合适的女人,各方面条件都不用非常优秀,只要品行善良,能真心地陪伴照顾他这个弟弟度过余生就足够。虽然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会人会像他一样,能够爱护应允直到生命尽头——他也说不清自己是否希望再有这样一个人出现。他甚至不能确定自己到时候会不会真的能像现在所想,从容地把一个女人安排到应允身边。时淮又想起看到那个女孩的那一天。篮球场上,那个漂亮的女孩跟应允面对面站着,两人间的距离不断缩近,被一群人起哄围到中间。应允接过她手中的水,腼腆地单手抱了一下她的背。那时他以为自己会为弟弟感到骄傲。可实际上,骄傲的存在感微乎其微。以无法忽视的分量占据他整个心的,是嫉妒。他也可以像那女孩一样递给应允一瓶水。应允一定会接过,但永远也不会在所有人面前给予他拥抱或一个吻。他真的很讨厌看到应允对着那个女孩子笑。当天应允被揪到教务处挨批,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早恋之所以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是他哥亲口跟老师告的状。他的哥哥卑鄙地隐瞒了一切,装作刚到学校接他的样子,甚至加重语气跟老师一起训斥他“你能不能安分点别跟我找事。”应允心里很愧疚,认为是自己太不懂事给哥哥添堵了,回家后晚饭都没怎么吃,半夜睡不着觉还悄悄地在他耳边道歉。一起睡的每一个夜里,他都比应允睡着得更晚。那句小声的「对不起」传入耳中时,他几乎控制不好呼吸的频率,心想自己死后应该会为此刻的私欲下一次油锅。但应允之后再没有跟那个女孩单独说过话,对谈恋爱也不怎么感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