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好说的很明白,“不但是我,所有人,都是一样。我希望你们也能将我的话传达出去,只要有人在的地方……”
她长长舒出一口气。
“咱们就得‘体面’起来。”
一群老臣小将两两相望,各个也跟着苦笑。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才是常理,偏偏他们进退两难,反倒要大张旗鼓,反其道而行。
开箱取物简单,可要想在赶路过程中保持“体面”,那就不是一点点麻烦。
“其他都好说,但我们连兵器甲胄都取出用了,他日要被殷王得知,会不会留下龃龉?”
能得到更好的装备,作为队伍里负责守卫工作的武官“司卫”自然不会反对,但他也不免会担心留下什么“后患”。
“我了解过了,新任的殷王刚继位不久,并没有完全掌权,并不能控制王都的军队,所以我们这些贡品里的兵器甲胄即使作为朝贡之物进上了,这位殷王也无法将它纳入内库,反倒便宜了他的敌人。他未必希望我们的贡品里有壮大敌人实力的东西。”
“我准备将实用的器物筛选出来,只留下华而不实却价值珍贵的宝物,贡品的种类和规格,也只要比其他子国稍稍高那么一点就可以了。”
即便是柳侯,也对殷如今的情况不甚了解。
但阿好不同,她昨天已经从子昭那里大概知道了历任殷王和权臣们的“斗争”,不再天真地认为只靠这些贡物就能得到殷王的支持。
更有可能,反倒因为这种“出众”,引起殷王的反感。
就算要以东西换取“大义”,也许在私底下偷偷以个人名义当做礼物送给他,才是合适的做法。
她解释给众人道,“我们带来的兵器是由最坚硬的铜铸造,而甲胄都是花费了数年鞣制才能刀枪不入,哪怕怀桑所属的王卫也不是人人都能装备,这些对于殷国的军队来说并不算珍贵,对我们来说却异常重要。若日后我们要起兵回国,殷人也许会借兵给我们,却未必会给我们提供这么珍贵的甲胄。”
而打仗,拼的就是哪边更矛尖刃利。
“那些丝绸和巧匠缝制的裙裳也是如此。这位殷王原配已经去世十年了,后宫里只有几位侍妾,就算我们产丝帛,这次带来的鲜亮裙裳也太多了。而且殷王新娶的继妇出身大族,并不缺华裳,殷国的衣裳和我们庞流行的款式又并不相似,若是新妇不喜,反倒弄巧成拙。所以只要把我们带来的精良料子进上去就行,成衣自用吧。”
阿好叹息,“我以前的裙裳都是王女规格,之前是够了,可现在我既然以‘庞国国君’自居,衣冠配饰就得配得上我如今的身份,除了取用贡物,我实在想不到什么其他办法能解燃眉之急。”
此言一出,庞臣们人人心中酸楚。
以阿好以往在国中受到的重视,如果她将继位,那全国都要忙碌起来。
染织坊要准备最华贵的袍服,百工坊要制作最精美的配饰和铸造最雄浑的王钺,御正要打造最牢固的王车,马官要挑选最健壮的御马。
如今,无论他们愿不愿意承认,实际就是在流亡的过程,想要获得这些符合她身份的物件,已经是不能。
而殷人好享受,殷是最重视衣冠和言行举止的国家,王都又汇集了这世上地位最尊贵、出身最显赫的一群人,殷还是父系王国,仅仅一位王女而不是王子,如果不能在这些“外物”上彰显身份,就更不可能得到他们的尊重了。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发自内心的支持了他们的将军,去取用本该是进贡给“上主”的珍贵贡品。
现在现在的境况危如累卵,就算使团带着这么多贡品为“庞国”换来了重视,这庞国国君是不是将军的还难说,搞不好就为敌人做了嫁衣。
既然如此,那当然是先装备自己人。毕竟,比起虚无缥缈的“上国”之争,自身实力强大才能在任何情况下立足。
众人一旦齐心,立刻就开始讨论起该取用何等物资、如何重新登记造册,如何安排专人保管和打理这些取出来的珍贵贡品云云。
他们一直聊到口干舌燥,才终于将所有的章程理清,接下来就是跟着王女一起去开箱取物,并分配人手管理和使用这些东西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怎么发言的女萝却露出了犹豫之色,经过一番天人交战之后,问出了一句话来:
“将军,那留下来的怀桑之女‘羽’,还要不要给她配发兵刃和甲胄?”
见到其他人都责怪地看着她,女萝也是内心挣扎,但她还是选择了硬着头皮继续开口:
“将军说所有人都可以离开,可女羽没走,这是不是可以认为她其实并没有反叛之意,只是被怀桑以往的虚情假意所蒙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