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星背靠墙壁坐在一块大石上,蜷起一条腿,随意搭扣了一只手在上面,姿态玩味地看着他面前站着的萧淼清。
萧淼清不像方才一样刻意压低声音说话,也好像没有在意斩星忽然超出脆弱人设的姿态,反而是饶有兴致地在观察斩星的外貌。
斩星并不急于动手,受到鲛人蛊惑之人,是死是活只在他一念之间。
他只是在饶有兴致地就近观察萧淼清。
这个在斩星看来如此普通的人族,是怎么成为一把控制那样魔念的钥匙,甚至于他本人对此还茫然无知。
那样的魔念为什么要受一个人族的影响,为什么要藏在暗处以光明做掩?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鲛人,从前只在书上读过。”萧淼清弯腰盯着斩星□□的双足。
他在看斩星,斩星也在看他。
白皙的皮肤上有浅蓝色的血管,看不出任何鱼尾的痕迹。
乌黑的眼珠底印着蛊惑的痕迹,可是目光依旧清明透彻。
斩星蛊惑过不计其数的人,妖和魔,但第一次看见受到蛊惑后如此清澈的目光。
注意到斩星的视线,萧淼清还好奇地往回去:“怎么啦?”
斩星的气定神闲被萧淼清清凌凌的探看击破,他深深皱起眉。
萧淼清记得书上说的,鲛人化出人足是个极其痛苦的过程,斩星又不说话,萧淼清主动问他:“你的脚痛不痛?”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问过斩星“痛不痛”这三个字。
与之相似的记忆潮涌般袭来,情境却与萧淼清所说的完全不同。
“痛不痛,痛就多哭几声。”
“将这蘸了盐水的鞭子往他身上抽,我看他还不叫痛!”
斩星浑身的戾气瞬时溢了出来,双眸之中俱是杀意,随即在脑海中命令已经被蛊惑的萧淼清拔剑自刎。
从前的回忆是斩星要抛却的,这个人族是他应该毫不犹豫杀了的,不容任何其他可能。
然而萧淼清没有拔剑,他只是好奇地看着斩星,顿了顿问斩星:“你哪里不舒服吗,我和我师兄学过一点诊脉的,我帮你看一看吧?”
斩星的气息微粗,冰蓝色的眸子不可置信地看着萧淼清,这时候才后知后觉以自己的神思去探萧淼清的,一无所获。
他的蛊惑没有在萧淼清的脑海里勾到一丝可被利用的欲念。蛊惑对萧淼清的影响至多是让他坦荡了一些,不再拘泥初识的虚礼,心有所想口中就说了。
斩星生平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太过震惊以至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直到萧淼清想将之间搭在他的手腕上,斩星才找回声音:“不必。”
他将手往回收。
萧淼清也不强求斩星,他自己站了一会儿,好像是又忍不住对鲛人的好奇似的:“我看书上说,鲛人的眼泪可以化作极美的珍珠,这是真的吗?”
无数人族在靠近鲛人的时候,都会以此作为开场白。以假作无知来掩饰贪婪。
眼泪与珍珠,斩星浅色的眸子转深,他不置可否地抬起头望着萧淼清,掌心无声开始蓄力,无法用意念控制叫萧淼清自绝,他依旧有轻松杀死对方的法子。
“是真的,”斩星的语气低柔,好似引诱般抛出一个诱饵,“你想要吗?”
在萧淼清视线看不见的地方,斩星掌心已经化出由海水凝成的水刀,只消轻轻一下足可以将他的神魂斩做两半。
但萧淼清却在斩星的凝视下忽而利落地连摇了几下头,他认真地看着斩星道:“不要,我不想你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