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七起先是提心吊胆混杂着不明所以地跟着,走得多了,精力竟逐渐涣散,飘远的思绪不知道落到哪儿,只剩下迷迷糊糊地移动脚步。于是,便出现了一只狐狸身后跟着一只兔子,绕着饕餮不断转圈的这一幕。不知转了多少圈,直转到涂七露出双眼迷蒙、脑袋点如鸡啄米的模样,小狐狸忽地停下脚步,在涂七撞上自己之前,纵身朝饕餮脑袋顶上跳去,却是没掌握好力道与方向,只能又将目标转向饕餮那只粗壮的长角。它伸出爪子扣住长角,身子空落落的在半空中晃荡着,吊成了一条白绒绒的装饰。再说这边的涂七还在发怔。它见眼前的那团莹白朝空中跳去,也没多想,下意识地照做——却忘了自己是只虽然已经修行百年,但到底也只修行了百年的兔子。接着,涂七便理所当然地没有如小狐狸那般够到饕餮的长角,甚至要比从空中跌落更凄惨一些,它撞向了饕餮的脸侧。涂七胡乱挥舞着双手,一阵手忙脚乱的慌乱之后,好歹让它抓住了一点什么。涂七长舒了一口气,手脚并用地抱紧了那根不大的柱子。“你看看,你抓的什么?”小狐狸悠哉游哉地摇着身子,眼瞅着涂七那副狼狈模样,雪上加霜地戏谑问道。“啊?”涂七一愣,依言朝自己怀中看去。这柱子的颜色米白,表层如附了釉般泛着温润的光亮,底部大若圆盘,另一端却尖利地微弯上扬。——饕餮的獠牙。涂七顿时傻眼,浑身力气顷刻间被抽空,便这么直愣愣地栽到地上去。竟是又昏了。小狐狸将涂七那痴傻模样看进眼里,笑得开怀。“涂七,你太胆小了吧。”小狐狸朝趴在地上的兔子喊道。半响不见涂七回应,小狐狸看着一动不动的兔子,害怕自己这一玩笑开得大了。它意犹未尽地挂在饕餮长角上又摇晃了两三下,继而很快因为担心而松了爪子,轻巧地落回地上。它朝涂七走去,将这整张脸贴向土地的灰毛兔子翻过身来,用唇吻拱了一拱涂七的身子。小狐狸唤道,“……涂七?”回应却是从天上传来。……小狐狸循声望去,仰头看天,但见方才鬼车鸟飞离的方向,又出现了一只通体漆黑的大鸟,身后还跟着一众飞禽。为首的黑鸟,说是通体漆黑,但细看又并非如此。与鬼车鸟相比,它的黑并不纯粹,而是间夹了褐色的纹路。它锐目小头,身大足细,虽然身负双翼,腿上却又有着兽类的鳞甲。若是饕餮这时醒着便能认出来,这是幽昌,亦和那朱雀是同族。幽昌于空中盘旋三圈,啼鸣以示,待觉得小狐狸应是注意到了它们,这才款款落地,径直化作了人形,一袭黑衣,像是衙门里执杖官吏的打扮,样貌却是温润如玉的。他直接向小狐狸走了过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也不带半分冒犯,朝小狐狸颔首算作全了礼貌。幽昌声音温厚,问道,“你们可有看到一只矮胖似球,身圆如箕的黑色大鸟从这里飞过?”小狐狸好奇地看着他。这还是它那幽昌飞走之后,饕餮才悠悠转醒。它望着一旁神色莫名的一狐一兔,“怎么了吗?”“没,没有。”它俩异口同声地摇头回道。“真没有?”小狐狸与涂七又一同点头若捣蒜。饕餮左右瞧不出异样,便在以一记狠戾眼神警告涂七莫要作怪之后,只能作罢。它甩了一甩脑袋,难得觉得头脑浑浑噩噩得有些许不爽利,但也未对自己这倒头就睡的举动作出解释。饕餮对一旁拾落羽玩的小狐狸道,“走吧,回钩吾。”这黑羽倒是提醒了它,却是要回钩吾山看看,那水潭黑蛟尸骸为证一说,是否真有其事。……钩吾山占地颇广,山高林密,大大小小的水潭少说也有半百之数,饕餮嫌一处处寻过于麻烦、又有些许傻气,便将涂七提了过来。“你是钩吾山的精怪?”涂七被这一举动吓得哆嗦,“……是。”饕餮又问,“那你可知道,那黑蛟住在哪儿?”说的自是鬼车鸟口中半道劫走鸟蛋的黑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