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动,冷风中几未可闻的喉音轻颤,“有几句话,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记住,是最后一次。”他见她这么严肃心里也发怵,面上却笑着,“什么事这么重要?”“第一,我生日放假那次,你怎么知道我去了云南?”“……”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说过我推……”“行了,别编了!”她粗暴地打断他,“第二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生日想吃桂花小圆子?”“……”他怔在了那里,说不出话来。他想,这只怕是暴露了……她忽而坐了起来,气势逼人,“还编吗?再编啊!告诉我你不是鼹鼠先生!用充分的证据来证明你不是!”说到后面,竟是嘶吼了起来,有点竭嘶底里的痛楚,这痛楚感像一把钝刀,不锋利,无法一刀见血,却一刀刀割在心上,竟成了折磨,还不如一刀来得痛快。他动了动唇,终于坦白,“是的,是我,我是鼹鼠先生。”这一刻终于来到。做错了事总是要承担后果的,不如早到早解脱。她听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静静地坐在那里,良久,“他呢?”这才是他两年前无法启齿的理由,但她总是要面对这一刻的,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来,“牺牲了。”她闭上眼,眼泪滑落下来,千斤重,自心尖穿透,刺穿了整颗心。“他做卧底,牺牲了,qq号和密码是他领导给我的,说是他的遗言。”她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有眼泪无声地流。早该想到的。鼹鼠先生,生活在地底的人……三年没有联系,她不止一次地质疑过各种可能性,其中有一种是执行特殊任务去了。所以她懂事,理解,坚定地等待。却从来不曾去想他真的回不来。她不敢想啊……“十三!”他伸手去给她擦泪,“想哭就好好哭一哭吧!”她如被火烫到了般猛然弹起来,尖声喊出四个字,“不要碰我!”她双眼发红,形容凌乱。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她,也从没像此刻这般,觉得她突然离自己很远,很远。“不要碰我!从今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想看见你!你不配!”她一口气说完,便如逃离瘟疫一样飞快逃离他的身边。他第一次,没有在萧伊然哭泣的时候追上去。他想,这一步,他大概是迈不出去了……他不知道自己干了件什么傻事,第一次拿着这个号的时候,他怕她伤心难过,想着暂时不告诉她。忍不住登录了秦洛的号,却看见她除了专门为秦洛写日记以外,还有大量的留言。那些关于思念的词词句句,那些等待和坚持的脆弱和敏感,都让他不忍。不知道哪一天开始,假装秦洛给她回复了一句,从此便在谎言的路上越走越远。而他自己,独自承担好友牺牲的噩耗,同时还尝尽另一种心酸……也曾动摇过,不止一次想告诉她真相。尤其那次他在办公室看案卷入了神,她一个qq语音电话打来,他无意中接了,只要开口说一个字,一切就都暴露,他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了,可她的急切和热情终究让他不忍心。现在,一切都藏不住了。他觉得这样也好吧。人总不能一辈子生活在谎言里,而真相总是残酷的。秋天的夜晚,冷风吹,他和她终于朝着两个方向各自归去。他心中萧瑟,只觉得这瑟瑟冷风浸入了胸口,在他鲜活跳动的地方肆虐扫荡,卷起千层浪。回到家里,是一桌丰盛的饭菜,和无措的老头,还有桌上那个淘汰的手机。他拾起一看,qq账号管理里,有鼹鼠先生那个号登录的记录……他颓丧极了,每次登录都记得清除痕迹的,偏偏最后一次扔掉这旧手机的时候忘记了……第二卷泉01开心果的芯儿~第二卷泉01开心果的芯儿一年以后。冬天的第一场雪,在夜幕降临的时候翩然而至,将这个城市繁华的初冬打了个措手不及。淅淅沥沥砂糖一般的雪粒子落在她车窗上,片刻化成了水,远处的街灯,在水雾里晕成模糊的一团。手机有来电,家里的电话。她按了接听,整个车厢里都是奶奶温暖的声音:“然然啊,什么时候回家呢?”她开了雨刮,水雾瞬间抹去,整个世界一片清明,“奶奶,我快到了,马上呢。”“好!等着你呢!”今天是爸爸生日。一年了,家里人都说,然丫头长大了。捧着给爸爸的礼物进家门的时候,她是笑着的,脱了鞋,光着脚就朝爸爸奔去。“我的闺女!”萧城显张开怀抱迎上来。她扑过去,在萧城显脸上吧唧一下,把礼物塞进他怀里,“爸,生日快乐,明年十八!”“鬼丫头!”萧城显笑,揉她的头发,“去换衣服,下来吃饭,就等你了!”“好!”她朝爷爷招招手,“爷爷,我回来了!”端坐的老爷子“嗯”了一声,“显子放学了?”“……”一年时间,生活发生了太多变化,爷爷的身体大不如前了,常常忘这忘那。显子是萧城显幼时小名,老爷子这是混淆时光了……萧伊然上楼的时候,笑容便没有了,心里酸酸的,发胀。听得门铃响,又有人来,依稀是某人的声音。她忽然不想下楼了,可是不能,今天是爸爸生日。从小她虽任性霸道,可是不会不懂事。她坐在他对面,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皮肤上犹如附着了一块烙铁,灼得发烫。她没有看他,笑着站起来点蜡烛,“爸,来许愿!这回您可要许个靠谱的愿!”萧城显笑了,“我什么时候许的愿不靠谱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萧伊然眨眨眼,一双明眸透着小女儿的狡黠与灵动,“您去年可是许的,妈妈的更年期早点过去!”“……”萧城显失笑,“臭丫头!你爸今天生日也不放过?”萧伊然头一歪,靠在白一岚肩膀上,娇娇的模样,“我是妈妈的小棉袄!”“是吗?那是爸爸的什么?”萧城显假装生气,“想想你钱不够花的时候!”她眼珠转了转,“我是爸爸的小钱罐啊!”萧家人听了他父女俩的话无不哄堂大笑,白一岚看着宝贝女儿的眼里满是宠溺和心疼,奶奶笑得直摇头,“这家里啊!然丫头就是个开心果!”唯有她对面的宁时谦,静静地坐着,看着她微笑。是啊,她从小无忧无虑,从不曾尝过快乐以外的情绪,最大的烦恼不过是生病了要吃药打针,过生日了没有收到可心的礼物,可如今,这颗小小开心果,果儿是开口的,只怕芯儿却是苦的。往日那个小小的她不开心了,有他哄,他知晓她所有的小习惯,有的是办法把她哄好。可是,这个世界不是所有的烦恼都可以哄哄就好的,更何况,他也无法再靠近她。自去年鼹鼠先生的事曝光以后,他就无法再靠近她。在单位偶尔遇上,她假装没看见他;他厚着脸皮堵她,她不是揍他就是凶他,惹她烦了,她直接甩他一脸汽车尾气;这样的家庭聚会,她有时会迫于无奈叫声四哥,可他知道,她叫的时候,眼睛都没在他身上聚焦。眼前萧城显愿已许,蜡烛已吹熄,开始切蛋糕了。“然然,给你四哥分块大的!”萧奶奶发指令了。“好叻!”一块最大的蛋糕呈到了他面前,还有她脆生生的一声“四哥!吃!”他忽然想起了那个才一岁多的萧伊然,软乎乎小面团子一样的小东西,把她的奶瓶儿往他嘴里塞,奶声奶气的一句“四四,七!”还有那个四岁的萧伊然,从幼儿园回来,手心紧紧拽着的糖都捏化了,黏黏糊糊地往他嘴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