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时谦的目光在萧家每个人脸上扫过,萧奶奶、萧城显和白一岚都明显置身事外,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这样的场面宁时谦也见多了,这个家里除了萧伊然,其他人对老爷子都无可奈何。萧奶奶是舍不得老爷子不高兴,萧城显两口子是孝道当头不敢忤逆老爷子,老爷子也就服萧伊然管。其实何止老爷子啊,他家老头也是老倔头一个,一天到晚绷着个脸就跟他这当儿子的败光了他家产似的,唯有见了萧伊然,那张脸才绷不起来了。他在打量萧家人,萧家人也在打量他,尤其萧老爷子,两眼炯炯有神瞪着他,就等着他站队,大有他站错队就扔他出去的气势。他很没出息地笑笑,“爷爷,我不敢”“你”老爷子没被酒惹出病来,倒是快被他给气躺下了,“你有啥不敢的?怕啥?!”“我”他更怂了,老鼠躲猫似的眼神,“我怕十三打我”老爷子气得仰倒,指着他,“你你个没出息的!”~健步如飞~宁时谦忽然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妈妈还在,他那倔脾气的老爹,只要妈妈一个嗔怪的眼神,马上就会变得服服帖帖。每每那时,大伯母她们也会嘲笑老爹,你个没出息的。萧家流盈的灯光里,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他在模糊的光影里微笑。萧家人的欢声笑语里有什么内容,渐渐变得遥远,只听见一片嗡嗡之声,期间夹杂着郎朗大笑。萧伊然骤然之间没听到他的动静了,诧异一看,发现他竟然靠在餐椅上就睡着了。虽然她自己也是警察,可还是没来由得心疼了一下。大概正因为是同行,所以才更理解他的辛苦。这些年看着他睡过野外、睡过地板、睡过办公桌,可一边吃饭一边就睡着了,还真是装~一时,萧家四位长辈齐齐疾步往楼梯而去。楼梯上,萧伊然趴在地上,背上还结结实实压了个宁时谦。某人一脸大梦初醒状,趴在萧伊然背上十分茫然的样子,“我我这是在哪啊?”萧伊然膝盖胳膊肘都被压疼了,从来不知道他竟然这么重!听得他醒了,胳膊肘往后捅,“我说你是不是该减肥了!快起来!”宁时谦头搁在她肩膀,哼哼唧唧,“嗯,我头怎么这么晕呢?可是谁把我搬到这里来的?不是吃饭的么?”“”搬!谁没事搬他?萧伊然无语地低头看着自己肩上这颗大黑脑袋,“你先给我起来!”两个人叠罗汉似的叠在楼梯上算这么回事?他搂着她的腰,继续哼,“我脚疼,腰也疼,指不定摔着了,起不来了。”“”是不是啊?萧伊然心里犯嘀咕,他皮糙肉厚的,跟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搏斗那么抗摔,这会儿就摔伤了?她正嘀咕,身后传来爷爷的声音,“小四摔伤了?爷爷给你看看,想当年,爷爷可以接骨一把好手!谁骨头错了位,我一扭就接上,当然,没错位的,我给一扭,必须错位!”萧伊然只觉得背上一轻,宁时谦一蹦就起来了,陪着笑,“爷爷,哪能劳动您呢,我就是就是一天没吃饭,有点晕乎而已,爷爷,不如咱们继续吃饭吧,吃饭”在萧爷爷杀人般“跟我玩你还嫩”的眼神中,宁时谦灰溜溜窜去了餐厅,余下萧奶奶和萧爸萧妈看着他笑。萧城显低头附在爱妻耳边悄声说,“装蒜这种事儿,咱爸才是鼻祖,不然当年怎么哄得咱妈照顾他一个月,日久生了情呢?”“咳咳!”萧老爷子瞪了萧城显一眼,气呼呼地跟着下楼了。萧伊然这才反应过来,合着这小子跟她装呢?“宁老四!”她蹬蹬下楼追上去,“如果不是我生日不宜见血光,我一定要揍得你一身骨头寸寸折断!”“奶奶,救命!”宁时谦开始熟练地满房子转圈。看着那个躲到了奶奶身后冲她挤眉弄眼的大男人,她站住了脚步,无端地,心内淡淡酸楚,其实,如果每一天都像现在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她已经习惯了。就像,已经习惯,秦洛是她每晚睡觉前黑暗中浮动的影子,或明朗,或浅淡。而今晚,黑暗中最明亮的,却是宁时谦送给她那只娃娃的眼睛。她把娃娃放在正对着床的柜子上,娃娃的眼睛,竟然比星星更璀璨。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黑水晶的光芒让人眩晕,也许,她是真的累了,晕了,所以,最后是什么也没想,就这么昏昏沉沉睡着了,这是秦洛走后眼睛~黑夜。有月光。只是,这光却不似洋洋洒洒自天而降,反似自地底冒出,阴森寒冷,远处还冒着白烟,丝丝诡异气息。被这阴冷所包围的,是成片的三角梅,月光下红成异样的血色,一直延绵到世界尽头一般。冷,好冷。她抱紧了肩膀,还是寒气刺骨。“然然!”熟悉的呼唤传来。她循声而去,只见秦洛满身血污地朝她跑过来。“然然,快跑!”“秦洛!”她想朝秦洛跑过去,脚却如被钉在了原地,怎么也迈不动。“然然!”秦洛没入了血红色三角梅丛中。“秦洛!”萧伊然走不了,急得差点哭出来,她不知道,为什么秦洛的喊声那么绝望。忽然,一阵阴森而恐怖的大笑响起,笑声处出现的是一双眼睛,乌黑,光亮,寒气阵阵。笑声越逼越近,却是朝她飞快移动过来,她看不到人脸,看见的只是一双眼睛,黑幽幽的眼睛,好似两个巨大的冒着寒光的黑洞要将她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