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艾斯黛拉点点头,提起来的心脏也稍稍放下来了一些;虽然对于这场生日派对她有些不情愿,但是一想到之后就可以回家,她就立刻又开心了起来。
1961年的六月盛夏,德国单方面撕毁了《苏德互不侵犯条约》、向苏联开战;远在英国唐宁街的丘吉尔忧心忡忡发向美国白宫打去电话,在那漫长的十几秒等待时候里,他只能任由指尖的雪茄一点点燃成灰烬;
当全世界都陷入德军的战火时,位于八区的乔治五世大酒店却成了一片灯火辉煌的极乐地。
这座以Art?Déco简洁风格为外貌的大酒店与宫殿般的丽兹截然不同,它更加现代、更加时髦,比起丽兹的庄严华丽,也多了一些爵士年代的喧嚣多彩。
当艾斯黛拉挽着兰达步入大会厅时,乐队们已经奏响乐曲,无数的巴黎名流和德军将领也都齐聚于此;
德国人们都戴着那盛气凌人的鹰徽帽子,穿着灰绿色的军服,在天花板上那巨大的金色树枝形水晶吊灯的衬托下,那抹沉寂锋利的灰绿色是如此突兀;
而墙上华丽的挂毯和那雍容的帝王蓝色地毯则将他们胳膊上那截血红的袖章上的卐字符号衬托得如一只蜘蛛,
让人不禁战栗畏惧。
和他们刻板整肃的军装比起来,女人们的衣香鬓影则是全场最瞩目的风景;
丝绸、轻纱、蕾丝、羽毛……艾斯黛拉怀疑全巴黎的物资都汇集在了此处;女人们耳朵、脖子上的那些蓝宝石、红宝石、钻石在行动时散发着刺目的光晕,就连最温润的珍珠也在吊灯下拥有了摄人的光泽。
外面是水深火热的法国百姓,里面是衣着光鲜的社会名流。
艾斯黛拉感到这个世界既荒诞又离奇,可她自己也身在其中、未能辨清方向;
她挽着兰达、任由他将自己领进人群中去;
众人以审视、打量、艳羡、轻佻、逼视的目光望着艾斯黛拉,让她感到浑身不适。尽管她穿着全场最华丽的裙子、佩戴着最昂贵的珠宝,但是她仍然无所适从,就像自己没有穿衣服一般。
比起紧张不安的艾斯黛拉,兰达则是坦然自若;他一边微笑着与在场的众人打招呼攀谈,一边时不时去安抚身边的女孩儿、示意她放松。
兰达带她去见德军的陆军上将冯·斯图普纳格尔将军、党卫队全国副总指挥莱因哈德·海德里希等纳粹高级将领,除此之外,之前见过一面的约瑟夫·戈培尔也出现在了这里,而与其同行的,仍是那位“法国女翻译”弗朗西丝卡·蒙蒂诺小姐……
“多么宏大的场面……我不敢想象你居然为一个情妇举办了这么盛大的派对,兰达少将……”
穿着一身可可·香奈儿设计的黑色长裙的弗朗西丝卡,一边品抿香槟,一边幽幽说着。她眯着那双万种风情的大眼睛打量兰达身边的女孩儿,最终将目光停在了她脖子上的那条蓝宝石项链上。
“只是个小小的庆祝派对而已,”
兰达谦虚的笑着解释说,“况且海德里希少将好不容易来一次巴黎,我们也得好好招待他,不是吗?”
“你果然很擅长花言巧语,兰达。”
弗朗西丝卡勾起那涂得鲜红的红唇,微微一笑即是妩媚美艳的风情。
面对她意味深长的打趣,兰达也同样笑语晏晏的调侃了回去:“我的花言巧语再厉害、也骗不到您的芳心半颗……我亲爱的蒙蒂诺小姐。”
“……”
两个情场老手你来我往的交锋,而站在一旁的艾斯黛拉目睹这一切之后,只觉得满肚子都是火气:她讨厌这个德国人和女人们调情暧昧的样子!一想到他的那些花花手段也用来讨好过其他女人,她就觉得无比愤怒与委屈。
自觉被冷落的女孩儿不肯再乖乖待在兰达身边、陪他去和那些人虚与委蛇,于是就招呼也不打一声的离开、独自找了个角落坐下。
现场的人群里有艾斯黛拉喝过几次下午茶的点头之交,也有一些之前在牌局聚会上认识的贵妇人;
但多日不见,这些面孔在她眼里便如同陌生人一样,完全没什么记忆点。所以尽管这场派对是以她的生日为主题,但艾斯黛拉却倍感孤独,她独自坐在角落里看着场中觥筹交错的人们,觉得自己就像个隐形人一样没有人在意。
她满眼失落的望向那只被摆在餐台旁边的、六层大的生日蛋糕,只见蛋糕上面插满了水果和巧克力,还用一大圈接骨木花和橙花装饰着,看上去十分气派;
可艾斯黛拉望着它、望着它,居然从心底冒出一个“它还没有爸爸自己烤得苹果蛋糕好吃”的想法;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自己现在一点儿都不开心……她有点想家了。
就在艾斯黛拉独自坐在角落里伤心时,忽然有一双黑色的皮鞋停在了她面前:
“您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小姐。”
面前传来一道的声音,艾斯黛拉抬头一看,只见面前正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英俊男人;他看起来没有德国人的凌冽严肃,也没有法国人的轻浮浪漫,一身黑色燕尾服穿得无比整齐端正,就像是从橱窗里走出来的人型模特一般。
艾斯黛拉呆呆的望着他,迟疑的回应道:“您……请问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