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享受桌上美食,霍惊堂去结账,留给赵白鱼和重华帝二人独处空间。
重华帝咬牙问道:“老师,您辞官是不是因为我不是您最得意的学生?如果换成九哥、十三哥他们继位,您是不是就会留下来辅佐到底?”
赵白鱼:“仔细想想,如果是他们继位,我的确不会辞官。”
早有设想,重华帝还是难掩失落。
“是因为他们性格多疑、偏激、猛进冲动,放在太平盛世里,怕是任何动作都来个大刀阔斧,搞得朝野上下怨声载道,百姓受难,我如何敢请辞?陛下则不同,陛下是先帝和一干大臣千挑万选出来的帝王,天生为延续盛世而来的明君。陛下,正因是您,臣才敢放心离去。”
重华帝心里的失落一扫而空,难掩激荡的神采。
“老师……”
赵白鱼眸光柔和:“陛下,臣少年坎坷,本是短折的命,侥幸多活了十余年,便想余生圆满年少时的梦,臣想出去走走,看万里河山,风土人情。”
重华帝知道赵白鱼坎坷的身世,再结合他这两年沉疴病体,瞧着他苍白的脸色难免心酸,不由松了口:“朕也愿老师万事如意。”
话音一落,烟花便绽放在桥头上空,恰如‘灯树干光照,花焰七枝开’,当下引来一群人惊叹观望,桥头河边挤满了人,酒楼窗户和河面百舫都有人探出头来观看,这般盛世美景难怪赵白鱼想去亲身见一见了。
重华帝内心深处最后一抹偏执随烟花的熄灭而熄灭,他没告诉旁人的一点,便是他怕赵白鱼辞官是不满意他这个学生,不愿为他效命。
可老师说,正因他太优秀,所以才会放手请辞。
霍惊堂在这时回来,揽着赵白鱼的肩膀,同他脉脉低语,眼里是能将人溺毙的爱意,似乎说了什么,抬头朝重华帝这边看来。
重华帝悄悄挺起背脊,像等待严父夸奖的小孩。
烟花还在怒放,桥对岸的百戏团打起铁花,霍惊堂带着赵白鱼去看,行走间落在后面,拍了拍重华帝的肩膀说道:“你是我教过的,毅力最好、悟性最高的学生,大哥以你为傲。”
重华帝愣了下,眼眶有些湿热,连忙不好意思地撇过脸,过了一会儿才转头看向不远处一双人影,广袖下十指相扣,相视一笑便有耳鬓厮磨的亲昵。
算了,算了。
烟花易逝,人生苦短,何必拘着他们呢?
且去吧,去替他踏遍万里河山。重华帝没跟过去,从袖口里掏出批红的请辞折子交给暗卫:“给他们。”
言罢转身就走,几步后驻足,又回头去看,见二人拿到折子颇为诧异的模样又有点窃喜,看吧,你们也有料不到的时候。
朕来寻你们之前便已决定同意请辞了。
回想着霍惊堂和赵白鱼惊讶的表情,重华帝心情愉悦地回宫了。
拿到同意请辞的折子的霍惊堂和赵白鱼二人连夜收拾包袱,简单交代几句便扬鞭策马,踏着日出,赶着城门开的时候,一前一后,风驰电掣,离开京都。
到得山坡渡口立马停下,不远处的亭口是砚冰和陈芳戎二人来送行。
陈芳戎:“怎么如此着急?”
赵白鱼骑在马上,同霍惊堂对视一眼便说道:“我们昨夜对陛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情绪渲染之下让他一时动容,肯放我们离开,可等他清醒过来,怕是要反悔,所以我们尽早跑了。”
霍惊堂的第四招是动之以情,第五招便是逃之夭夭。
反正皇帝松了口,他们是光明正大地辞京。
陈芳戎二人沉默,他们相信重华帝干得出反悔耍赖的事儿。
红日自山峦间升起,迎着日光,陈芳戎和赵砚冰各自折下柳枝送别霍惊堂和赵白鱼:“山高水长,江湖再见。”
赵白鱼二人亦拱手道:“后会有期。”接着看向霍惊堂,笑道:“我们启程吧。”
“走。”霍惊堂策马。
向着红尘俗世、朝着庙堂之远的江湖,扬鞭策马,仗剑天涯,奔向无拘无束的官场之外的自由。
在他们离去没多久,果然有大内禁卫追至此地,奈何晚了几步,只能一步三叹回宫复命。
路过柳枝杏花林深处,不知打哪儿的一群孩童,在教书先生的带领下,童声稚气,摇头晃脑地诵诗——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