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白鱼:“徐州遭此大劫,按理来说应该会免了明年的徭赋。你放心挪用,做好账目就行。”
贺光友脸上生红光,连连道谢,再三邀请赵白鱼过府一叙。
赵白鱼笑笑说:“我家里有人等着,实是不便,还望海涵。”
“海涵海涵,必然海涵。所谓齐家治国,大人重家室便使后宅祥和,家庭和睦,与妻鹣鲽情深,羡煞旁人……”夸着夸着,贺光友失去了笑容。
小赵大人好像嫁了个男人,那人还是名声暴戾、丑如修罗的临安郡王?
贺光友登时痛心疾首,委屈小赵大人了。
亲自送赵白鱼到门口,贺光友发现外边停着辆普通马车,里边的人撩开马车帘子跳下来,抬眼望来,连他看了也忍不住赞声轩然霞举。
贺光友:“敢问这位郎君是?”
问话间,赵白鱼走到霍惊堂身侧说:“临安郡王,我家里那位,来接我回去。”
贺光友下意识参见郡王,等回过神才惊觉临安郡王风姿特秀、相貌不俗,怎么民间都传他貌若夜叉修罗?难道京都府的人眼光普遍很高?
他还亲自来接送小赵大人,观他气势面色虽不太温和,倒也谈不上暴戾,莫非京都府众人都崇尚江南的温柔似水?
赵白鱼颔首:“大人留步。”
贺光友目送赵白鱼进入马车,在其低头时,眼尖地瞥见他后颈处似有密集的青紫痕迹,不禁愣住,身为男人自然明白那是什么痕迹,只是衣领处便如此密集,衣领下又该何等可怖?
刚觉得赵白鱼和临安郡王颇为相配的贺光友顿时心疼,委屈小赵大人了。
马车内,赵白鱼低声说:“徐州知府贺光友爱护百姓,忠于朝廷和陛下,堪为良臣。”
霍惊堂:“贺光友在任四年的政绩确实可看。淮南眼下无人可用,小郎有意推贺光友一把?”
赵白鱼:“能不能得圣上青眼,还得看贺光友的个人造化。黄河改道,祸及淮南,并非一朝一夕,长此以往下去,水源和土地都会受影响,而且桃花汛很快又要到了,必须得为淮南留一个熟悉淮南还能干的官吏,带头修固河堤、河道,打好基础,以便后来人继任能好上手。”
要是直接留下个烂摊子,上任新官头疼,索性摆烂,捞一把就走,淮南真就没救了。
霍惊堂握起赵白鱼的手,往他手心里塞剥好的松子,“小郎顾虑周到,有你推荐,陛下会更放心任用贺光友。”
赵白鱼闻言就知道稳了,边吃松子边说:“淮南的事暂时了了,京都那边估计草木皆兵……松子哪买的?大案彻查到底,淮南官场肯定天翻地动,你说会不会还兴大狱?”
霍惊堂把他剥完的松子全给赵白鱼,慢条斯理地擦手指:“街头的果脯店里买的,等会再买两包。杀一批、罢免一批,寻常流程,但主谋是我的好父亲,我也说不准。”
赵白鱼皱眉,心生不忍。
霍惊堂的食指点了下赵白鱼眉心:“小郎心太软了。”
赵白鱼:“大狱之下,冤魂凄凄。虽然有为官不仁者,也有罪不至死者,官也是百姓,除了鬼神能定人生死便只有国法,不该因皇帝的一己之念、个人之私而枉死。”
霍惊堂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目光锐利,气势便陡然一变:“小郎,慎言慎脩。”
赵白鱼微睁大眼,这还是他头一次直面霍惊堂肃冷厉色的一面,莫名涌现一股委屈,低头拨弄掌心的松子,不言不语不看霍惊堂。
霍惊堂握住赵白鱼的手腕,赵白鱼没挣开就任他握着,捏着一颗松子咬了半口忽然觉得没那么香了。
“我知道我的小郎君有智慧、有见地、有悟性、有容人之量,更有忧国忧民之心,有体恤、怜悯民生之苦,有为百姓抱薪、为公道开路之志,但是身在官场,即便是对我也不能什么话都说。”
“我没那么好。”
赵白鱼还是低着头,闷声堵回去,不吃霍惊堂的马后炮。
“文人歌功颂德的圣人书写得再好,也掩盖不了皇权至高无上的事实。帝命曰制,帝诏曰告,国法不能杀的人,皇帝能杀,国法不能放的人,皇帝能放。就像律法杀不了谋朝篡位的靖王,因为他有圣祖的诏令护着,陛下动不了他,是皇权输给皇权。”
霍惊堂看见赵白鱼的赤子之心,虽然过于天真,不敢苟同,但是愿意保护它,前提是赵白鱼不能因此被连累。
拿走赵白鱼手里的半颗松子,咬进嘴里,霍惊堂下巴靠在赵白鱼的头顶,紧紧拥抱着他:“官场险恶,我愿你平步青云,也希望你平安无事。”
赵白鱼捏紧掌心,良久才低低说:“你别凶我,我会害怕。”
霍惊堂霎时心软成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