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细想,付嘉匆匆拿上东西,并不打算知会任何人一声。谁知徐书原也站起来,大步朝他走过来。付嘉身体骤然僵硬,脚下像冻住了。脚步声越来越近,多年没有听过的嗓音对他说:“借过。”原来自己站的位置挡着路。他低下头往一旁让开,就这样与之擦肩而过。看着走进打印室的背影,付嘉怔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默不作声地转身。路上迎面过来一个人,不经意地一瞥之后却把脚猛地顿住。“付嘉?”早该想到的,临江就这么大,同学们毕业之后还能去哪儿呢?今天到这里来就是个错误。僵立片刻抬起头,老同学邱越已经走到跟前,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真是你啊,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好久不见。”他极力想表现得满不在乎,可惜贴着牛仔裤的双手还是暴露了些许不安。“的确是好久不见……”邱越玩味一笑,抱起双臂审视他,“以为你会畏罪潜逃一辈子呢。怎么,良心发现了,特地回来赔礼道歉?”“我需要向谁道歉?”他侧开脸,神色有些抵触,“只是念完书正常回国而已。”“你还真是老样子,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无可救药。”邱越说。“是么?谢谢。”他紧住手指反唇相讥,“你倒是见老了。”“你!”还想要再说些什么,邱越却目光一抬:“书原,你看谁来找你了。”刚刚还振振有词的人瞬间怔住。付嘉静静地站在那里,动都不敢动。脚步声却迟迟未至。周围静默无声好久,久到空气都仿佛没有流通,身后才传来怀念的声音:“吃过午饭没有?”愕然回头,那道目光却并非落在自己身上。徐书原是在问邱越。“早吃过了,怎么你还没吃吗?那你——”“我下楼买个三明治,你帮我把文件放到andy桌上。”他将刚打印好的文件交给邱越,接着就回工位穿外套,全程对旁边的人视而不见。一时之间邱越也不知该怎么办了,看了看僵住的付嘉,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好友,站在原地哑口无言。直到他快走进电梯,付嘉才追出去。“书原!”“徐书原!”熟悉的身躯倒映在电梯锃亮的门上,他的神情冷若冰霜,停下脚步转身。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付嘉得承认,他跟以前大不一样了。比当年要有锋芒得多,轮廓又瘦削又凌厉,一身西服裹藏着成熟男人的内敛与野心。就只有眉眼间,依稀还能看到从前的影子。“你的手机。”将他遗忘在工位上的东西递给他,付嘉心里面一片空白。也不是指望跟他关系缓和,没有这样妄想过,只是想再跟他说两句话。“多谢。”语气客气冷淡,说完就转过身,似乎不愿与眼前的人多说一个字。电梯来了,付嘉拢紧围巾走进去,微低下头站在他右侧。隔着不远不近的社交距离。“中午就吃个三明治?现在隔壁君悦应该还有位子,你要是不介意不如我们……”后面的话没机会说出来,因为中途又进来不少人,密不透风地挤在他们面前。电梯里空气稀薄。付嘉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清秀的下巴。旁边,徐书原始终敛住眸,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打字,轮廓沉默冷漠。抵达一层,周围的人鱼贯而出,付嘉已经满手心都是汗。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不肯跟自己说话,难道还没消气?可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有什么放不下呢。不管怎么说,当年他们也曾经亲密无间啊……他会告诉自己他是父母捡来的孩子,他跟姥爷最亲,他中午只吃了一个素菜和一碗免费的汤,他想换一台手机又没有钱,还在等学校的贫困生奖学金发下来。那么多互道晚安的夜晚,时过境迁,久别重逢,甚至没有来得及互相问候一声,连一句“别来无恙”也没有,这算什么?况且自己也并非不愧疚啊,这四年来时时梦到他,梦里总是在说对不起。快要走出办公楼大厅的时候,终于心一横,抬起手。胳膊被拉住后徐书原不得不停下来。他回头,表情没有一点起伏:“还有事?”付嘉的嗓子不知不觉就哑了,声音比平时要轻得多:“我是付嘉啊,你没认出我吗,怎么不和我打招呼?”甚至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不会是还在记仇吧,男子汉大丈夫……”简单几句话就快把积攒的勇气耗尽了。“你说什么?”距离拉近,闻到他身上浅淡的松木调气味,看到他的喉结。付嘉一晃神,几乎是无法抑制地心口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