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也想骂萧琰,悲愤道,“皇帝同时还杀了好几个太医与宫人,然后令人将所有尸身随意混在一起焚烧,对外说是感染痘疮……”
当真是做得太绝了,连个念想都不留给那些逝者的亲人,欺世盗名,无情无义,无耻之尤。
岑文已骂不出什么了,脸上也再露不出一丝笑意,知道沈姝的意思,问道,“殿下是想让属下将消息告知幼薇?”
沈姝点点头,格外温柔地嘱咐,“你比我合适,好好安抚她。”
岑文走后,沈姝回到人群中,吩咐瑶琴,“给他们送两杯安神茶。”
因这几日关键且危险,沈姝特意配置了安神茶,令厨房煮好,这会儿正好用上。沈姝希望,幼薇喝了这茶,能好受些。
王府的守卫有岑敬安排,其他事务有岑文与瑶琴,沈姝回到静思阁休息,等待着萧玦说的,崭新的天地到来。
第二日一早,沈姝被宫里的钟声唤醒——那是告知满朝文武、京中百姓,皇帝已驾崩的钟声。百官与命妇听见钟声就得入宫为皇帝哀哭守灵。
记挂着萧玦,沈姝很快洗漱完毕,出了静思阁,恰好听到岑文过来禀报,“殿下,王爷派了周远将军来接您入宫。”
沈姝轻轻一笑,再度感受到了心有灵犀的妙处。
依旧是岑敬与周远各领了兵马护卫,沈姝进入宫门,在明华宫坐上步辇,去的却不是太极殿,而是她曾待过的,萧玦旧时寝殿。
沈姝进入时,萧玦正坐在明间的檀木桌边,自己与自己下棋。阳光携带着梅花的清香,从他背后的轩窗射入,拢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温暖光晕。
见沈姝进来,他微笑朝她招手,“过来。”
沈姝坐到他对面,看了会儿棋局,拿起一枚白子,落到棋盘上。
萧玦笑道,“不愧是我的徒弟,进步倒是快。”
二人便这样你来我往地下起棋来,沈姝疑惑道,“你不去太和宫主持局面么?”
萧玦唇角含笑,望着棋局,悠缓道,“自是要去,不过不是我去,而是等人请我去。”
沈姝便明白了,他应当是在等百官过来恭迎他,一是为了立威,二来也是告诉所有人,靖王登基名正言顺众望所归。
至于为何萧玦如此确信会有人来,必然是他已经安排好了。
跟着萧玦久了,她好似也渐渐懂了些朝堂的事。沈姝轻笑,“那我们多下两盘。”
一直到巳时二刻,殿外忽然响起繁杂的脚步声。那声音由远及近,在门外停下,转为掀衣下跪的响动,紧接着有人扬声说道,“陛下殡天,国不可一日无君,求靖王殿下登基为帝,主持大局!”
随后诸人跟着高呼,“求靖王殿下登基为帝,主持大局!”
萧玦神情不变,继续悠然落子,对外面的声音置若罔闻。沈姝含笑看着他,自然顺从,继续与他对弈。
一直到群臣隔门高呼三遍,而棋局也到尾声,萧玦终于起身,笑着朝沈姝伸出了手,“走罢,爱妃。”
前沈姝到门边,萧玦打开了菱花门扇,便见前面密密麻麻跪了近百人,打头的自然是位高权重的阁老。
魏修跪在稍后一点的位置,俯身带头高呼,“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被他提醒,其他大臣也跟着高呼,一时呼声震天,直入人心。
萧玦俯视着众人,神情十分平静,好似皇位于他,是再寻常不过、理所当然的东西。
而如果不是那年为萧琰喝下一杯毒酒,皇位也确实,早该是他的东西。
萧玦平淡道,“都平身罢。”
“谢陛下。”百官纷纷站起,恭敬地拱手、低头,退到两边,给新帝后让出通道。
萧玦牵着沈姝往前,一直到走出富丽宽广的殿门。
阳光如碎金,洒在二人身上,带来融融暖意,也给二人增添几许光彩。萧玦在这光彩中揉了揉沈姝的手,侧头含笑注视着她。
从前他没有野心,如今登上帝位,为的,也不过是保护自己与身边在意之人。此时此刻,达偿所愿,娉娉在侧,夫复何求。
沈姝亦看着萧玦俊美的眉目,从他眼中看到了温柔情意与对未来的期许。她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心绪呢?
从前种种悲苦彻底过去,此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沈姝将萧玦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二人相视一笑,一起往光明更多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