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说完,就有一个嬷嬷进了屋,一脸的悲愤:“老太太,老爷进了门就被梁姨娘截住了,说是兴哥儿有些发热!”
“你没跟他说他媳妇正等着他呢吗?”
“说了。老爷说……老爷说……”
“他说了什么?说!”
“老爷说,太太自来身体就不怎么好,如今也定是和以往一样。晚来个一时三刻也不会有什么事,便直接去了梁姨娘的院子去了。”
“噗!”躺在床上的女人听了嬷嬷的回答,直接喷出一口血来,唬得她婆婆一叠声的叫人去把太医找进来。可床上刚喷过血的女人,却像是一下子有了力气一样,精神了起来,扶着婆婆的手慢慢坐直身子。
“婆母,不要叫太医了,也不必请老爷来。我白氏此生最大的幸运,就是有一对待我像待亲生女儿一样的好公婆,有了哥儿这么一个好孩子。我的身体我自己是最清楚的,估计也就是这一时半刻了。老爷心里没有我,将来对哥儿也会只是平平,我便央您一件事,我想给哥儿取一个表字,可好?”
“好好!你说!”听见自己的大儿媳妇这样说,原身的祖母忍住眼中的泪意,再次同意了下来。
“玉陆。愿哥儿将来有温润仁厚的美玉之德,有厚土承万物的广博之心。”
“好好,就叫玉陆!就叫玉陆!”
于是什么都还没弄明白的蒋子宁,就多了一个唤作“玉陆”的表字。
女人又看了坐在床上一脸迷惑懵懂的骨血,眼中全是不舍,用尽全力的去看着自己的孩子。可这样的专注并没有持续很久,女人眼里的光芒一点点的消散,最后阖上了眼睑如同睡着。蒋子宁心里一跳,明白这是女人已经死了。
那个一直忍着不哭的婆母一见,立刻就喊了一声。只是因为声音里的哽咽浓重,蒋子宁只能猜测那是刚死的女人的名字。这时候屋外才传来了一老一年轻的两个男人争执声音。
“你给我进去!”
“爹!兴哥儿也是您的孙子!他发了热我作为父亲去看看难道不对吗?白氏的病反反复复也有两三年了,不差这一天!”
蒋子宁猜测屋外的两人就是死去女人的丈夫和公婆。果然,之间守在床边的女人“腾”的站了起来,大步走出屋外:“你不必来了!以后都不必来了!你媳妇已经去了!”
停了一下,见到儿子因为自己的话大惊失色的想往屋里走,又说了一句:“我修的好亲戚!当年差点毁了我小儿子的婚!后来又爬上我大儿子的床!我今天就一头碰死也不会让那个不要脸的梁氏生的儿子上族谱!”
“娘!茹儿是您的亲侄女!您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她?”男子停住要迈进屋里的脚步,明显对于屋里女人的生死并不伤心,反倒更在意另一个儿子会不会上族谱的问题。
“我没有这种不要脸的侄女!”
蒋子宁在屋外的人吵架的时候,往前爬了两步,摸了摸原身母亲的脸,心里无端的升起一股悲意。他应该是穿越了,而且穿越到了一个大家族里头。光是看摆设和服饰还真是不能轻易断定是什么朝代,但是从自己能听得懂这些人说话,这说明这里说话的口音里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汉藏语系,起码是后来中原混入了阿尔泰语系之后的近现代汉语的口音。
从刚刚的情况来看,自己应该是自己母亲的唯一一个孩子。作为儿媳妇的母亲应该是很得公婆厚爱,但不得丈夫的喜爱。丈夫应该是喜欢了自己的表妹,并且纳为姨娘了。母亲的姓氏是白,而且娘家可能没有男丁承嗣,所以才想让自己将来生下孩子之后过一个给娘家。
这些细节还真是处处透露着不合理的地方。按理说,那个姨娘和老太太应该是同出一族,应该更喜爱那个姨娘才对。但是好像老太太更满意的是自己的母亲。而且过继重孙子给亲家这种事,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也不符合大家族的规矩。还是说,是有什么隐情么?
打嗝的频率已经低了很多的蒋子宁,最后也没有见到自己的父亲一面,而是被人抱到了隔壁,好方便其他人给母亲白氏换洗穿衣。
等了不一会,又有人进来给他换上了白色的粗布衣服,只是因为他小孩子肉嫩,特意穿上了一层细绸布的里衣和一件细棉布的中衫。又在他头上披上麻布袋,这才抱着他出了屋子到了前堂。
因为之前一年白氏就已经不大好,老太太梁氏希望能冲一冲,就置备下了丧葬用具棺椁牌位。本以为大儿媳妇挺了一年应该是用不上了,没曾想正打算把东西处理了的当口,白氏就去了。
打发人去各家报丧的事自有内外管家安排,老太太心里大悲大怒之下,也有些精神萎靡。只是作为长辈不应该给晚辈守灵,可又担心年纪小小就丧母的蒋子宁,强打起精神来坐在偏间看护。
这时候的蒋子宁终于能静下心来好好冷静一下。心绪平静下来之后,蒋子宁意外的获得了原身的记忆。虽然只是以原身的视角进行的记忆,也让蒋子宁对自己的身世有了一个了解。
蒋子宁的祖父是平原侯,本朝建立后各地仍有乱军为祸,他的祖父就投到了一对堂兄弟将军麾下,最后凭着战功得封平原侯。
老侯爷原本也是当地世家,只是家道中落,曾和同是世家梁氏订婚。梁氏在当时的梁家是数一数二的好颜色好教养,梁家族人自然不愿意把梁氏嫁给一个前途未卜的人。后来梁氏的父母为了不背信弃义、又不愿意让女儿嫁去受苦,咬牙把自家一半的财产给女儿当了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