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静一静。”
祠堂内,德高望重的二叔伯咳嗽了一声。
他声音闷沉,好像喉咙里正卡着一口黏腻的浓痰,上不去也下不来,叫人听着都膈应得慌:
“吵了这么久也不是办法,大家挨个表决吧。”
屋内短暂的沉静了一会儿,接着便有人率先道:
“依我看,九丫头这次犯下的错太大了,不好好严惩一番,日后族里面的那些小辈们都像她一样胆大包天,这样下去咱们巫家的脸还往哪搁?”
这话一出,周围站着的人里面就有许多重重点了点头,都是十分认可的模样。
十三叔人虽然小心眼了一点,但这次说的话一点都不错。
九丫头犯下的事太大了,她一个有婚约在身的待嫁女,竟然偷偷跟府里的一个马夫好上了,还趁人不备想要私奔!
她偷偷筹备好了一切,甚至还花大价钱准备了两匹健壮的双头马。
要不是正巧那日老祖母想见九丫头了派人去找,说不准现在人都跑到千里之外了。
“说的没错,必须严惩!不严惩不足以正家法!”
十三叔的话得到了一致认同,可在讨论到底该如何惩罚时,众人意见不一。
有人要求干脆直接浸猪笼得了:
“可惜让那贱仆逃了,要不然,呵呵……”
还有人觉得有些不合适,毕竟是他们巫家的姑娘,这么死了传出去不好听,不如一尺白绫干净利落。
……
众人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讨论着九丫头的死法,包括但不限于白绫、毒酒、投井、杖杀……
大家越说越兴奋,声音也越来越大。
烛光闪烁,他们的面容也被映照得明暗不定,激动、兴味和快意等神情在众人间传递着,就像是干等了一上午的看客终于等到了好戏开场,便一定要看个刺激过瘾才行。
还有人抽空往盘腿坐在屋中央的九丫头瞄了一眼,却没有看到预想中的恐惧和后悔,反倒是有些事不关己的漠然。
九丫头这是疯了吧?
那人摇了摇头,还有些不可思议:
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悔改吗?
可就在这时,祠堂门口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放我进去,我要见祖母!放我进去,祖母,我有话要说……”妇人的哭嚷声越来越近。
大家很快认出这是九丫头的生母温氏,她一定是为她女儿说情来了。
十三叔皱了皱眉:“有其女必有其母,我现在知道九丫头这样的性格是谁教养出来的了。”
他看了一眼正拄着根拐杖沉着脸的老祖母,建议:
“干脆直接将温氏乱棍打出去算了,再关上几个月的禁闭,省得她继续闹下去,大家颜面都不好看。”
门外,温氏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且愈发凄厉,几有锥心泣血之感:
“……我的女儿是被冤枉的!祖母!求求你!祖母……”
十三叔正要吩咐人将她赶走,却听老祖母忽然叩了叩手中的拐杖,“咚咚”的敲击声,盖过了满场的嗡议:
“放她进来。”
屋内便是一静,就连神情最不耐烦的十三叔都垂首恭声应是。
温氏立刻被放了进来。
她衣衫凌乱,脸上犹带着泪痕,一进屋,便毫不犹豫地膝行到了老祖母脚下,将额头贴在她的鞋尖上,语速稍快,声音哽咽却清晰:
“祖母,枫儿是被冤枉的,她自幼便是个老实孩子,性子安静又怯懦,没您的允许,连大门都不出,就算在府里,也整日一声不吭地待在房里做着绣活儿,连和院子里的家丁也不敢说上几句话,又哪来的胆子跟马夫私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