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说越掩不住话里的笑意,卫歧不禁也笑了,而后正色道:“我和你一道去见她。”
到了花厅,相比上回的局促不安,梁滢有些兴奋。几人见了礼,梁滢有些害怕面色不善的卫歧,但还是很快开口说了来意。
“说来惭愧,周夫人好心提点我,我回府后和夫君起了口角,心里想着还是和离算了。又想到您提到过的钱财,我就想着,我的嫁妆单子是王妃一手操办,在府里的银子和其余陪嫁都已经理清,只有她给我的两个京中铺子,还未曾查过账目。”
梁滢顿了顿,道:“我也不想在府里带着,相看两厌又得争执。于是便带着我的乳娘去了我的陪嫁铺子。王妃给了我一间当铺,一间绸缎铺子。那绸缎铺子,一切寻常。而当铺的账目明显是对不上的。许是怕我发作,那掌柜的和我说,在我嫁到京城时,王妃还命人送了两大红木箱子,存在当铺中。”
嘉卉道:“掌柜是想告诉你,他是江南王府的人,不是你等闲能发落了去的。”
她已经觉察出不对劲,身子微微前倾。
“确实,他无非是觉得我不敢对王妃的下人强硬。”梁滢苦笑了一下,“然我乳娘平素里最见不得奴大欺主的事,更见不得哪个谁欺压到我头上,就强令那掌柜的把箱子打开。”
“然后呢?”嘉卉急道。
梁滢眼中含着奇异的光彩,道:“我乳娘很是健壮,寻常男子对上她都是吃亏的。掌柜无奈之下,嘟囔了几句他都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便将箱子打开了。”
“他合上很快。我看见最上面是几匹绸缎,而底下,隐隐压着好几本书册。”梁滢犹豫片刻,继续道,“我觉得有点像账本。”
江南王妃特意送上京城的账本,嘉卉恍惚地推到了手边茶盅。
瓷片碎了一地。
听到花厅内瓷杯碎落的声音,立即就有婢女进来轻手轻脚地收拾,给嘉卉重新上茶后才退下。
梁滢吃惊地看着嘉卉,她看得清清楚楚,她可不是真的不小心才打碎茶盏。而是听了她说的疑似是账册后才恍然失神。
在瞥了一眼后,梁滢以为这是嫡母在府里侵吞公中财产的账册,当即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了几句后就回府了。
她一晚上都睡不着,想到王妃极有可能是将自己的账册存放在了她的陪嫁铺子中,心里就和油煎似的。万一被人察觉什么,连带着她也十分不光彩。
如此被这个想头折磨了一夜,惊醒了数回,梁滢一睁眼就觉得天旋地转。镜中人眼下青黑,一脸苍白。她在京中的堂姐妹不少,但没一个能说得上话的。边想边吃早膳,决心还是不能自己瞒下,得来和周夫人讨个主意。
但看到她竟如此大的反应,梁滢连忙问道:“这些东西可是有什么不妥当?”
心中一阵恍惚,她隐隐觉得不仅是后院烂账,而是有更大的事情。
嘉卉手不由攥紧,一说账本,她自然想到了太子在密信里所说的水军账册。她不动声色地打量梁滢,一个在王府里并不受宠爱的庶女,特意将她的婚事提前,当真是因为知道会有祸事将至让她避开吗?
恐怕是江南王心知肚明已经有人在查镇海军。且下杀手不成,唯恐此事败露。才借着给她送嫁的由头,把两箱账册混在嫁妆中,光明正大送到京城里。而后存在嫁妆铺子中,若不是那掌柜的有不敬,想必梁滢是绝不会想到要打开王妃寄存的箱子。
等闲也不会有人想到要去一个出嫁女的嫁妆铺子里搜寻。
她问:“你昨日可有露出什么异样来?”
“并无,我只装作没看见。掌柜的还说原来只是两箱绸缎,又半是恳求半是吩咐的让我们不要说出去,免得王妃知道了心有不喜。只是我心里担忧,总觉得是有什么事,才又厚着脸皮上门”梁滢说道。
特意在千里之外的当铺里存两箱绫罗绸缎就够奇怪的,何况她还确信自己是看到了账册。
若是没有外人在,嘉卉是必然要起身踱步几圈细细思索了。她沉吟片刻,看向梁滢说道:“我要把箱子里的东西换出来。”
“您这是何意?”梁滢不解。
嘉卉和她解释道:“我疑心这不是普通的账册,而是和你父王的镇海军有关。”
“夫人快别臊我了,”梁滢垂头,“巴不得和这家子什么关系都没有。”
梁滢现在才明白,何止是不光彩。敢情江南王夫妇就没考虑过她的死活,一时间又气又怕。这若是被查检出来,她即使说自己不知情,也没人会听她喊冤了。她捂着胸口,喘不过气来,只能点点头,表示同意将东西换了。
闻言,卫歧冷笑一声,扫了梁滢一眼。到底是懒得说什么难听话出来,直接问道:“你那当铺在哪里?”
梁滢有些怕他,立即报上当铺的地址,忐忑地问道:“恕我愚昧,不知要怎么把东西换出来?”
“这你不必操心,”嘉卉微微一笑,忽而话锋一转,“听说江南王已被押解上京。”
梁滢不解其意,迟疑地问道:“夫人的意思是让我去见他吗?可他必然是被严加看管的,且我和江南王都已经许久没有说过话了。”
说完,她有些不安地看着嘉卉。
嘉卉特意提起,是想确认江南王的苦肉计有无被传出去。她道:“我并无此意。等东西淘换出来后,我会命人传信给你。县主近日不必上门了,以免旁人有所猜疑。”
江南王的女儿频频登上镇国公府的大门,若是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实在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