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蒋山王便碰上了一道固若金汤的魔煞之墙。他怔怔看着四面八方,不敢置信地伸手触碰了一下,便被一团化为乌鸦形态的魔气啄地见了血。他有些慌乱,脑中想起那些关于“黑鸦军”的传言,摇头喊道:“不可能,有那个人的咒言在,你怎么可能还能再次拿回魔煞印记。”阮清低低笑了两声。似乎是心情很不错,走上前去,周身还有几只乌鸦环绕着。她笑着说:“老东西,好久不见,皮又痒痒了?”我醒了,就不喊小美人儿了?……蒋山王扬着半哭不笑的表情,脚下向后退了一步。他哪里知道这位姑奶奶是个川剧艺术家,一眨眼一个样。刚才还只是个厉害的后生水准,现在这么懒洋洋走过来,又有了几分魔神叱咤风云的气势。蒋山王不觉得那是一种境界上的压制。说起来,魔神当年是什么水平,满三界里没有一个人能看破。现在再看她走过来,而且还是一副要算账的架势,他自认为是紧张大于害怕的。云梦之战时,应当耗尽了魔神的魔气。当日,清凉殿恽仙尊下这八方中书石来镇压魔族的时候,蒋山王就在当场。他眼看着,昔日猖狂的那人静静闭着眼躺在一副刻满了咒文的棺椁之中,一动不动,好似睡着了。他曾听闻,恽仙尊是在万人尸骸之上,悟得了净天地咒。也有传闻,那人修的是无情大道。无我无妄,无念无染。蒋山王曾经对此不屑一顾。他认为有念想的日子很好。不只是他,放眼各界能有几人无所图地修行。说白了,长生大道,跳出轮回,本身不就是最大的念吗?蒋山王不清楚恽南天是以什么样的目的挥符甩墨,封了棺椁,又用刻满了咒文的铁链锁了一层又一层,才连人带棺推进了炼狱火中。那是一场用了鲛人油,燃尽七天七夜的镇化。最后留下来的,只剩一些念。蒋山王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些气体一样的东西,他只知道,恽南天称它为怨念。他觉得也是,死这么惨烈,炼化神魂,可不得怨嘛。他是亲手辅佐恽南天,将其中一份怨念封在了鬼界的中书石之中的。现在人却好好站在面前,如果只是什么狗屁转世也就算了,为什么这丫头还是满身魔煞外泄,肆意张狂,连封起这一方小世界的墨鸦都像主人一样。强大,无惧,惹人生厌。他退无可退的时候,被魔气化形出来的黑鸦军禁锢在了墙上。他这才想起来反抗,却发现这一方天地已然没有了他能挥之即来的能量。蒋山王想,一切都完了。他看着阮清一步一步踱来,每走一步,脚下都带起一道墨色涟漪。于是,便有黑鸦扇翅,带着她倾身来到蒋山王面前。蒋山王这才注意到,面前的人伸出食指抵在他喉咙上,连指甲都泛着一层黑色的冷光。他感到那食指顺着喉结下移,停在胸前灵台处,灌了一道魔气悬停逗弄。这疯女人。他现在相信这就是魔神本人了。他抬头与阮清对视,看到这张明艳的美人脸漫不经心笑了,睨一眼问道:“我问你,此间何间?”蒋山王命悬一线,不知道这个女人抽的哪门子疯,却又不敢胡乱回答,生怕丢了神魂性命。结结巴巴赔笑道:“您贵人多忘事,这……这是鬼界刑狱司啊。”阮清似笑非笑地盯着蒋山王。半晌,猛地挥袖扇出一道魔气,甩在对方脸上,直接抽得人侧过半个身子,喷出一口血来。阮清眉眼泠然:“那我提醒提醒你。三百年前,我魔界大军压境浮天水送的时候,你们祖师爷亲临,燃三柱灭魂香许诺一事,蒋山王可有耳闻?”蒋山王被她一提醒,身子不由自主抖了抖。他当然记得。那时候,他还未入主第一殿,鬼界还是那位鬼王说了算的。鬼王名为渔一舟,但常人不敢这么叫,便起了个诨号。叫鬼见愁。世间唯一,也是最后的鬼王境。蒋山王印象深刻,那鬼见愁为了不让魔族直接越过浮天水送,是如何燃尽地魂,向魔神起了誓言。他曾答应,若有一日,天道弃了魔族,鬼界定会倾尽所有唤回他们。蒋山王想说这关我屁事啊。你自己要救你自己上好了。可他到底还是忍住了。如果鬼王都不能挡住魔族大军破开浮天水送,那么,什么鬼道、仙门、人间都成了狗屁。全他妈得改名叫魔界。现在阮清旧事重提,蒋山王一下子全身的血液就从头开始凝固住了。